天刚蒙蒙亮。
林秀就醒了。
窗外传来几声鸡叫。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
生怕吵醒里屋的两个孩子。
灶房里还残留着昨晚的烟火气。
她拿起水壶，往锅里添了半锅井水。
火柴划开的瞬间，橘色火苗舔舐着锅底。
“妈，我要喝玉米粥。”
小儿子赵小磊揉着眼睛跑进来。
林秀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知道了，锅里正烧着水呢。”
“姐呢？”
“你姐还没醒，别去吵她。”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敲门声。
“秀啊，在家吗？”
是隔壁张婶的声音。
林秀擦了擦手，走过去开门。
“张婶，这么早有事？”
张婶手里攥着个空酱油瓶，脸上带着急色。
“你家还有酱油不？我家的刚用完，孩子今天要吃面条。”
林秀转身去碗柜里拿酱油瓶。
“有，你拿去用，不用急着还。”
张婶接过酱油瓶，松了口气。
“多亏了你，不然我还得跑趟供销社。”
她往灶房里瞅了瞅，压低声音问。
“秀啊，你最近还有粮票换不？我家这个月粮票不够了。”
林秀舀粥的手顿了顿。
“还有几张，你要多少？”
“能换五斤不？我拿鸡蛋跟你换。”
张婶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
里面裹着六个圆溜溜的鸡蛋。
林秀刚想点头，又想起昨天听的事。
“张婶，你听说没？前天东头的老李家，因为换粮票被举报了。”
张婶的脸一下子白了。
“真的？那没出事吧？”
“听说被公社的人带走问话了，粮票也没收了。”
张婶攥着布包的手紧了紧。
“这可咋整？我家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够吃啊。”
林秀叹了口气。
“你别慌，咱们私下换，不跟外人说。”
“我这几张粮票是建军厂里发的，正规得很。”
张婶这才放下心。
“还是你靠谱，那我先把鸡蛋放这，粮票你啥时候方便给我？”
“等会儿我去集市，回来给你送过去。”
“好，那我先回去煮面条了。”
张婶拿着酱油瓶匆匆走了。
赵小磊抱着碗，吸溜着玉米粥。
“妈，啥是举报啊？”
林秀摸了摸他的头。
“就是有人做了不好的事，被别人告诉当官的了。”
“那换粮票是不好的事吗？”
“咱们自家换着用不算，要是有人拿粮票赚钱就不行。”
正说着，赵建军从里屋走出来。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脸上带着倦意。
“早饭好了？”
“刚煮好粥，还有昨天剩下的玉米面饼子。”
林秀把饼子放在锅里热了热。
赵建军坐在桌边，喝了口粥。
“今天去集市注意点，最近查得严。”
“我知道，就买点布料和菜，不跟人多打交道。”
“钱和粮票都放好，别露出来。”
“放心吧，我装在贴身的布兜里。”
赵建军吃完粥，拿起放在桌边的饭盒。
“我上班去了，中午不回来吃饭。”
“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林秀送他到门口。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
才转身回屋收拾东西。
大女儿赵晓燕已经醒了。
正坐在桌边帮弟弟系鞋带。
“妈，我也想跟你去集市。”
林秀蹲下来，帮她理了理衣领。
“集市人多，你在家看着弟弟，妈回来给你买糖吃。”
赵晓燕眼睛一亮。
“真的？那我要水果糖。”
“好，给你买两颗。”
林秀背着布包，锁好院门。
刚走到巷口，就遇到了同厂的李姐。
李姐手里挎着个菜篮子，也是去集市的方向。
“秀，你也去集市啊？”
“是啊，家里没菜了，买点回来。”
两人并肩走着。
李姐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说。
“你听说老李家的事没？”
“听说了，昨天张婶跟我说了。”
“你知道是谁举报的不？”
林秀愣了愣。
“不知道，谁啊？”
“还能有谁，就是咱们家属院的王桂花。”
林秀皱起眉头。
“她咋会举报老李家？”
“还不是因为上次老李家没帮她换粮票。”
李姐撇了撇嘴。
“那王桂花，心眼小得很，一点事就记仇。”
林秀心里咯噔一下。
上次王桂花也找过她换粮票。
当时她手里的粮票刚好被张婶换走了。
王桂花当时脸色就不好看。
“那她会不会……”
李姐拍了拍她的手。
“你别担心，你又没得罪她。”
“再说你换粮票都是跟熟人换，她抓不到把柄。”
林秀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有点不安。
两人走到集市口。
人已经不少了。
卖菜的、卖肉的、卖布料的。
吆喝声此起彼伏。
“我去那边买肉，你去买布料不？”
李姐指了指东边的摊位。
“我先去粮站看看，等会儿再去买布料。”
“行，那咱们等会儿在门口汇合。”
林秀跟李姐分开。
往粮站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