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很脆。
哒、哒、哒。
一下又一下像是某种倒计时的钟摆敲打在青灰色的石板路上。
这是一辆拥有两百年历史的皇家马车通体漆黑镶嵌着繁复的金线车厢内铺着厚重的天鹅绒软垫，散发着一股陈旧而奢靡的皮革味道。
在这个喷气式飞机和超跑遍地的时代，李希滕贝格皇室依然固执地保留着这种近乎迂腐的迎接仪式。
他们称之为“传统”但此刻坐在车厢里的江浩看来这更像是一种“展示”。
一种日薄西山的贵族在努力维持最后体面的展示。
“车窗是单向的防弹玻璃车厢壁里夹了铅层和隔音棉。”
伊莎贝拉坐在江浩对面并没有像在机场时那样端着架子。她摘下了那双蕾丝手套露出有些苍白的指节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在这里说话比在我的卧室里还要安全。”
江浩挑了挑眉，目光扫过车厢内那些精美的雕花。
“看来，你的那位对手已经把耳朵伸到了你的枕头边上？”
伊莎贝拉苦笑了一声。
她转过头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街道两旁不少民众看到皇家马车经过都在挥手致意。
多么祥和的景象。
可谁又能知道，这祥和的表皮之下早已烂到了根子里。
“江先生你知道吗？刚才在机场，我很想哭。”
伊莎贝拉突然说道眼神空洞。
“但我不能。因为在那两排卫队里至少有一半是那个人的眼线。如果我露出哪怕一丝软弱明天早上的报纸头条就会变成《脆弱的公主难堪大任摄政王临危受命》。”
“那个人是你的叔叔？”江浩明知故问，他需要引导她说出全部的细节。
“阿尔伯特。”
提到这个名字伊莎贝拉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一股寒意那是恨入骨髓的冷。
“我的亲叔叔也是这个国家现在的摄政亲王。”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胸中的郁气全部吐出来。
“三个月前我父亲突发脑溢血至今昏迷不醒。按照宪法应该由我这个第一顺位继承人监国。但阿尔伯特……”
“他买通了议会？”江浩接过了话头。
“不仅是买通。”
伊莎贝拉摇了摇头双手死死地攥着裙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是绑架。他联合了国内几个最大的保守派贵族家族控制了议会上议院。他们以‘大公病情未稳公主尚且年幼’为由强行通过了《临时摄政法案》。”
“现在整个国家的行政权、军权甚至财政审批权，都在他手里。我这个所谓的‘储君’除了在庆典上当个吉祥物连调动一个皇家卫队班的权力都没有。”
江浩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
这剧情比好莱坞的剧本还要狗血但也更加残酷。
现实往往不需要逻辑，只需要野心。
“他想要那个位置？”江浩问。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位置。”
伊莎贝拉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江浩语气变得急促而惊恐。
“他想要彻底改写这个国家的历史！就在下周也就是我生日庆典的第二天他准备在议会强行推动《继承法修正案》。”
“修正案的内容是什么？”
“废除女性继承权。”
伊莎贝拉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理由是，李希滕贝格正处于‘动荡时期’需要一位强有力的男性君主来稳定局面。而他阿尔伯特亲王就是那个唯一的、合法的男性人选。”
江浩笑了。
这招“吃绝户”玩得可真溜啊。
什么动荡时期什么强有力的男性不过是篡位夺权的遮羞布罢了。
“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点。”江浩淡淡点评道“他就不怕引起民愤？不怕国际社会的舆论？”
“他当然怕。所以他找好了靠山。”
说到这里伊莎贝拉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绝望还有一种无法掩饰的耻辱感。
“他准备卖国。”
“卖国？”江浩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这性质可就变了。
如果是王室内部的狗咬狗江浩或许只会当个乐子看。但如果涉及到底线问题那操作空间可就大多了。
“你知道我们国家虽然小但地理位置很关键，而且是欧洲重要的离岸金融中心之一。”
伊莎贝拉的声音在颤抖。
“阿尔伯特已经和邻国——也就是一直在觊觎我们金融主权的那个大国，私下达成了协议。”
“他准备签署一份《金融监管互助条约》。表面上是加强合作，实际上，是将李希滕贝格所有的银行客户数据、资金流向全部对那个大国开放！甚至允许他们的监管机构直接入驻我们的中央银行！”
江浩的瞳孔微微一缩。
好家伙。
这是要把自家的金库大门拆了送给隔壁老王啊！
对于一个以金融立国的小国来说客户隐私和金融独立性就是命根子。一旦这份条约签署李希滕贝格的立国之本就彻底毁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那个大国一定会全力支持阿尔伯特上位。
有了外部强权的支持再加上内部的军队和议会伊莎贝拉这个光杆公主确实没有任何翻盘的希望。
这是一场死局。
“江先生。”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伊莎贝拉的身体顺势前倾。
她并没有坐回去而是顺势靠近了江浩。
在那昏暗的车厢里她那双蓝色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就像是即将破碎的水晶。
她伸出手抓住了江浩的手臂。
用的力气很大，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就是我面临的一切。”
“我没有军队没有钱没有议员的支持。我的父亲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生死未卜我的叔叔正拿着卖国的条约等着加冕。”
“我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这个头衔。”
她看着江浩眼神中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恳求。
那不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请求而是一个将死的政权对一位强者的求救。
“我看过您的新闻我知道您在商业上的手段也知道您操控舆论的能力。您能在好莱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您能在一夜之间让全世界为您疯狂。”
“江先生求求您。”
“帮帮我。”
“帮帮这个国家。”
“只要能阻止阿尔伯特只要能保住我父亲的基业无论您想要什么，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伊莎贝拉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决绝的颤音。
“我都可以给。”
江浩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快要崩溃的公主。
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抽回手。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脑海中飞速盘算着这盘棋的走法。
这不仅仅是一次英雄救美。
这是一次在这个古老大陆上，插上自己旗帜的绝佳机会。
几秒钟后。
江浩反手握住了伊莎贝拉冰凉的手，嘴角勾起一抹自信而又狂傲的弧度。
“公主殿下。”
“擦干眼泪吧。”
“既然我来了，那么游戏规则”
“就得由我来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