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十分寻常的一天。
沈昀照例晨起之后在房中冥想片刻，调息令灵气在经脉中运转几个周天。
晚间睡了几个时辰的混沌在这次调息以后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他缓缓睁开眼，从胸中吐出一口浊气。
接下来就该去练剑了。
但就在沈昀伸手向自己放在一旁的佩剑时，忽然感应到自己院外传来些许动静。
“叩，叩，叩。”
门被规规矩矩叩响了三声。
几乎不用再用神识确认，沈昀就知道这是自己大徒弟来了。
每每他来请安，时刻都掐得非常准，恰是沈昀已经做好全部准备，不至于因为他的到来而手忙脚乱出去见人的状态。
“进。”他放下手中佩剑，重新在桌边坐了下来。
即墨繁推门而入，低头给他行了个礼，“师尊，晨安。”
看着眼前身形已经抽条的少年，沈昀难得恍惚一瞬。
小孩子长起来可真快啊。
好像昨天他看这孩子才不到自己腰间，今天就窜得跟他胸口一样高了。
沈昀低头轻咳了一声，“昨日的修行如何？”
即墨繁抬头看了他的表情一眼，似乎是在判断他的心情。
而后才缓缓开始自己的叙述。
沈昀对这个宗主强行塞给自己的大弟子其实一直都是很满意的。
尽管起初觉得养孩子有些麻烦，不仅是修行这一方面，其他衣食住行全都需要他多操心。
又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关照起来肯定多多少少会有些情绪。
其他弟子年纪都比他大，自理能力也更强些，即墨繁却还需要他方方面面多多顾及。
但即墨繁是个异常懂事的孩子。
每每在觉察到自己师尊心情不快时就会主动闭嘴，能自己做的事都自己消化，只有怎么都没法解决的时候才会过来找师尊。
甚至不仅仅是一切生活都能自理，甚至连修行上的问题他也能自行解决，他偶尔还能帮沈昀应付那些前来问道的弟子。
除了前几年养他稍微多费了些心神，后来就越来越省心了。
尤其听着即墨繁站在自己面前汇报功课，不仅完成了自己布置的内容，还超额完成了不少课外的内容。
这个大弟子的成长速度，比同门其他长老座下的真传都要快上许多。
沈昀甚至偶尔会想一想，云沧剑宗那个一直空置的首席之位，他这个大弟子是不是有机会往上坐一坐。
他倒没嫉妒自己弟子的天赋，这东西天生地养，嫉妒也抢不来自己身上，只会给道心平添阴霾，不划算。
与其纠结这种改变不了的东西，不如想一想能获得的东西。
即墨繁的声音不知不觉停下了。
沈昀径自琢磨了一会，回过神才注意到即墨繁仍然杵在原地，视线时不时往他身上瞟一下，透着几不可闻的小心翼翼。
他不由得皱了一下眉。
这孩子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拘谨？
沈昀明明记得，刚把捡回来的那段日子，他也会有很多寻常小孩类似撒娇的行动。
就跟戚枫渔似的，娇憨可爱。
可后来越长大就越懂事的过分，他也不明白明明跟戚枫渔的成长环境相似，即墨繁却长不成跟他一样的性格。
而且即墨繁还不是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懂事，明明沈昀偶尔也会看见他在老宗主面前像个真正的孩子那样撒娇的样子，可一道自己面前就......
他不自觉眯了一下眼睛，“还有什么事？”
即墨繁垂下眼，在自己的乾坤袋里掏了一下，摸出来一个用藤蔓编织的小东西。
“师尊，这是我前次在秘境里探索时，找到的一株灵露藤蔓。”他把东西用双手捧着，递到沈昀面前。
“先前拜托医峰的师兄帮我养一养，养大之后我就做了这个。我在古籍中读到，用这种编织手法做出来的制品，置于床边能助主人安寝。”
看着即墨繁手里捧着的那个看起来有些简陋，但明显是下过心思的小玩意，沈昀眼底闪过一抹愧疚。
他刚才在想什么？即墨繁从来不是无的放矢浪费他的时间，他怎么能这么不耐烦呢？
而且云沧剑宗每个弟子在秘境历练中所取得的物品都要提交中馈，等计算出贡献度之后才能按照这个数值兑换资源。
的确有人会偷偷将自己发现的东西藏在身上占做私有的情况，但即墨繁却绝不是这样的人，他从宗门物资里扣出来的东西，绝对每一样都是实打实消耗了自己的贡献度的。
但他却没把东西花在自己身上，而是给他这个师尊送了礼物。
没有讨好的意思，他就是觉得这东西好，所以就想办法弄来送他了。
东西说不上贵重，但的的确确是沈昀用得上的。
即墨繁从不会用那些浪费时间做出来，却除了摆在那里占空间没有其他用处的东西来彰显自己有多重视这段关系。
“你有心了。”沈昀伸手接了下来，当场就走到自己床头，找了个地方放好。
即墨繁松了口气。
只是眉宇间却不见多少欣慰或是高兴，反而凝着些许沈昀看不清的情绪。
是他表现得对这礼物不够重视？
可还要他做出什么反应来？
他本来也不是一个情绪非常外露的人，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即墨繁应该对此很清楚才是。
他怎么会对早就习以为常的事感到不高兴？
沈昀此时早就不记得了，自己几年前就是在这样一个冬日，从满是脏污的角落里把正在啃馒头的即墨繁给捞了出来。
他不是忘了这件事，只是确实不记得日子，毕竟他经常性会因为悟道而过得不知昼夜，出门看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还要打听一番才知道今日是弟子休沐。
不过不重视也是真的，因为即使沈昀意识到即墨繁的情绪不对劲，他也没有深究的意思。
谁让他自己不说出来？
他没那个功夫去猜一个孩子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