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职在府，仙力受限，陈卷的活动范围虽被局限，但外界的风声鹤唳、尤其是关于西方那套“完美”体系的争论，依旧如同无孔不入的涓流，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起初，一股强烈的、近乎窒息的挫败感攫住了他。他苦心孤诣，耗费无数心血构建的系统，被证明漏洞百出，最终崩塌，还背负了酿成巨祸的罪名。而如今，对手却拿出了一套看起来更成熟、更“人性化”、更“科学长远”的方案，并且迅速吸引了大量拥趸。这让他感到一种专业上的彻底否定和深深的失落，仿佛自己一直以来坚信的道路，从根基上就是错误的。那种滋味，比仙力被封、禁足府中更加难受。
然而，随着对西方模式细节的更多了解，尤其是通过一些隐秘渠道获知了“福报轮回体系”的核心逻辑和“香火变现”的具体操作后，深植于他思维本能的理性分析开始运转，一股深深的警惕油然而生。
“三世因果量化……绩效与轮回绑定……”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勾勒着复杂的逻辑模型，“这并非放弃了控制，而是将控制变得更加隐蔽、更加长期化、更加……根深蒂固！”他看穿了本质，用“来世福报”这根更大的胡萝卜和“轮回降格”这把更恐怖的利剑，代替了眼前的积分和排名，本质上仍是彻底的量化管理与行为操控，甚至因其涉及轮回根本，可能比他的系统对仙官个体的束缚力更强！那套“业力KpI”和“心境监测”，更是将触手伸向了仙官最私密的心神领域。
“而那香火变现……”陈卷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将神道尊严、众生信仰彻底卷入功利计算的漩涡，这与魔道何异？简直是自毁长城！”他仿佛看到，天庭若采纳此策，将在“高效繁荣”的表象下，彻底迷失自我，沦为另一个“极乐净土”的翻版，甚至可能因文化水土不服而引发比他的系统更剧烈的排异反应和更大混乱。
“饮鸩止渴……甚至是更甜的毒药……”他得出了结论。这西方模式，看似解决了他的系统带来的问题（急功近利、缺乏关怀），实则引入了更深层次、更难以摆脱的依赖和控制。
然而，在挫败与警惕之下，还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不甘。他不得不承认，西方体系在“风险长期化分散”（用未来承诺缓解当下压力）和“精神层面精细管控”（业力KpI与心境监测）上的设计，确实有其精妙独到之处，是其系统未曾深入涉及或者处理得比较粗糙的领域。对方似乎是站在他的“失败”基础上，构建了一个更“完美”的版本。
“难道……我真的走到了死胡同？有没有可能……”一个危险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汲取其中的某些合理成分，与自己……不，与仙界真正的底蕴结合，走出一条……新的路？”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沉寂的心湖中，激起了细微却持久的涟漪。他下意识地开始调动残存的神识，在脑海中推演、拆解西方模式的逻辑链条，寻找其可能存在的、尚未暴露的脆弱点，以及……或许可以借鉴的“闪光点”。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属于构建者和学者的反应，即使身处困境，即使被否定，对“系统”和“管理”本身的好奇与思考，仍未完全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