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面上那片落叶还贴在掌心，脉络里的“卫”字像一道未愈的伤疤。李狗蛋没再往前迈一步，地缝中的门影也不再波动，可空气里忽然压下来一股力，不是风，也不是重，而是让呼吸都变得费劲的“存在感”。
星图深处，一双眼睛睁开了。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一左一右，蓝与红，像是两颗被钉在宇宙尽头的坐标。它们不动，却让整个空间开始扭曲——滑板上的雷劫珠熄了火，腰间的辣条包装袋软塌塌垂下，连社恐雷劫的云团都被压成了一团湿棉花，缩在角落微微发颤。
系统提示音在脑中响起，干涩得像沙子磨过铁皮：
【无限模拟器能量枯竭】
【剩余模拟次数：1】
李狗蛋没动。他知道这双眼睛不是敌人，也不是神明。它们是“规则”本身，是高维对低维的凝视，是命运闭环的守门人。它们不杀他，只是看着，等着他自己崩解。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落叶。
冷血医生的话还在耳边：“你有没有想过，那个铁箱里的婴儿，为什么手里会有辣条？那时候，卫龙还没上市。”
现在他明白了。辣条不是来自过去，也不是来自未来。它是锚点，是他穿越十万次人生都没能抹去的“真实”。哪怕系统崩溃，法则失效，只要他还记得那一口辣味冲上鼻腔的感觉，他就还是李狗蛋。
他从兜里摸出最后一根辣条。
包装皱巴巴的，油渍斑驳，边角还沾着一点防滑粉。他没撕开，直接咬下去。咔嚓一声，脆皮碎裂，辣味混着咸香炸进脑子，像小时候妹妹发烧时他偷买给她吃的那包。
不是为了充能。
是为了记住。
记忆顺着味觉倒灌进意识海——
第一次模拟时他在撞墙，十万次后他能在空中踩滑板转十八圈；
他用微波炉烤过元婴期丹药，被雷劈过三百多次，也被人追着砍了七天七夜；
但他最清楚的，是妹妹坐在病床上啃辣条的样子，嘴角沾着红油，笑得像个傻子；
是早餐摊老板一边翻煎饼一边骂城管，骂完又给雷劫塞了个加蛋的；
是社恐雷劫第一次敢在人群前跳完《小苹果》，跳完躲在云里抖了半小时；
是他骑着滑板冲进仙门那天，小橘叼着辣条跟在他头顶飞，阿喵在剑鞘里骂街……
这些事没改变世界，也没提升修为。
可它们是真的。
就在这一瞬，濒临死寂的系统猛地抽搐了一下。
【检测到高强度情感反馈】
【启动最终模拟协议】
李狗蛋闭上眼。
眼前浮现出两颗药丸。
左边蓝色，表面光滑如镜，映出他穿着金袍、脚踏星河的模样，身后万界臣服，数据流如江河奔涌；右边红色，粗糙干裂，像晒干的泥块，画面里他仍穿着褪色外卖服，蹲在早餐摊前啃煎饼，老板笑着递来一杯豆浆。
系统无声宣告：
选蓝，超脱轮回，掌控法则，但凡俗将化为虚无代码；
选红，守护人间烟火，代价是他可能彻底消失，连灵魂都不剩。
没人催他。
星图双目静静看着。
社恐雷劫蜷缩的云团边缘，忽然闪了一下光。不是雷，是节奏——极细微的鼓点，在高压下顽强跳动，像谁在黑暗里偷偷打拍子。
李狗蛋把落叶贴在额头上。
他想起妹妹问过他：“哥，咱们以后能天天吃辣条吗？”
他当时说：“不止辣条，火锅烧烤麻辣烫，全给你安排上。”
可他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有人陪她吃完一整包，边吃边笑。
他也想起冷血医生抱着那截辣条时的眼神——不是感激，是“被认出”的震颤。
原来人活着，不是为了变强，也不是为了永生。
是为了有人记得你吃过什么，笑过几次，挡过谁一刀。
他睁开眼，抬手。
不是拿红药丸。
而是猛地一掌拍向蓝色。
咔！
镜面碎裂，碎片如星尘飘散，映出的画面一一崩解——金袍褪色，星河干涸，数据流变成乱码，最后只剩一片荒芜的灰。
他没看那片灰。
转身，抓起红色药丸，狠狠按进自己眉心。
不是吞。
是砸。
药丸接触皮肤的瞬间，系统核心轰然炸响，不是爆炸，是共鸣。十万次人生模拟的记忆洪流逆冲而上，裹挟着辣条的味道、广场舞的节奏、煎饼果子的滋啦声，全都灌进那道裂缝。
【最终模拟已启动】
【目标：重构平凡法则】
【代价：使用者存在稳定性下降至临界点】
李狗蛋的身体开始透明。
不是消失，是“正在被重新定义”。他的外卖服还在，滑板还挂在背后，辣条包装袋一根没少，可轮廓边缘泛起了光，像老电视信号不稳时的雪花。
他知道这是代价。
选择红药丸，不代表他能全身而退。他可能再也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也可能醒来发现自己只是某段程序里的残影。但他不在乎。
只要那个卖煎饼的老板还能骂城管，只要妹妹还能笑着啃辣条，只要社恐雷劫哪天敢大大方方跳完一支舞——那就够了。
意识逐渐下沉，坠入模拟漩涡。
最后一刻，他听见社恐雷劫的云团里，传出了一声极轻的鼓点。
接着是第二声。
第三声。
《最炫民族风采》的前奏，断断续续，却坚定地响了起来。
星图双目的红眼眨了一下。
蓝眼依旧冰冷。
可就在这刹那，李狗蛋的幻影突然抬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记事本，撕下一页，写了几笔，然后用力一抛。
纸页飞向雷云，被一道细雷丝接住。
上面写着：“保育员工资按时发，迟到扣饭。”
雷云轻轻抖了一下。
鼓点，稳了。
模拟进入最终阶段。
意识与系统深度绑定，悬停在重构法则的临界点。他的身体漂浮在星图中央，像一颗尚未落地的种子，周围是即将重启的万界数据流。
社恐雷劫的云团缓缓展开，边缘亮起一圈节奏光纹，越来越亮，越来越快。
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响整个宇宙的音响。
李狗蛋的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但口型清晰可辨：
“来，傻雷，放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