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之眼的晨雾裹着混沌的腥气，像浸了冰的纱，糊在实验室穹顶的龙脉水晶上。
墨翟倚在法则显影阵旁，指尖摩挲着刚从神火核心拓印的铭文拓片。拓片上的金色字符泛着冷光，每一笔都像用秩序的丝线绣成，排列成精密的矩阵——“抑制混沌波动第17序列”“定向释放秩序冲击（范围：半径3丈）”“维持形态稳定性（误差≤0.1%）”……这些指令冰冷、机械，像神庭执法队手里的锁魂链。
“师父，第三层嵌套的‘混沌过滤’指令，调用了第一层的‘秩序锚点’。”林小棠抱着青铜仪器跑过来，鼻尖沾着晶石的冷汗，仪器屏幕上跳动着神火铭文的逻辑树，“您看，这里的调用路径，和归墟古文字里的‘驯兽符’一模一样！”
她指尖点在仪器屏幕的某个节点——那是用龙筋草符文标注的“驯兽符”，笔画是盘旋的螺旋，和神火铭文里第三层嵌套的“秩序锚点”符号，连弧度都分毫不差。
墨翟的瞳孔骤缩。
他抓起案头的古籍——那是用归墟“龙筋草”制成的卷轴，柔韧得像活物，纸页上凝着干涸的混沌能量，文字是用指尖蘸着星髓写成的，每一个笔画都泛着暗金光泽。书名是《归墟本源纪》，封皮上还留着三百年前星陨之战的灼痕。
“驯兽符……”他喃喃念着，翻开卷轴的“混沌生灵篇”。
泛黄的书页上，绘着一个巨大的星图，星图中央是归墟的“混沌海”，海面上漂浮着无数光团——那是“秩序胚胎”。旁边的注解小字歪歪扭扭：“混沌海每三百年孕育一批秩序胚胎，形如星子，自带灵性，能与混沌共鸣。归墟生灵从不用其炼器，因编程会断其灵智，如杀婴取骨。”
林小棠凑过来，指尖划过“秩序胚胎”的绘像：“师父，这和神火的核心晶体好像！上次显影时，我看到神火里面也有这样的光团，像被锁在笼子里的星星！”
墨翟的手指停在“编程会断其灵智”那行字上。
他想起十年前在神庭藏书阁的发现——神庭的《法则锻造术》里，夹着半张归墟古文字的残页，当时他以为是巧合，只当是前人抄袭的谬误。现在想来，那不是残页，是证据——神庭早就盯上了归墟的秩序胚胎。
墨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旧伤复发了——当年逃离神庭时，执法队的“法则锁链”劈中他的左肩，混沌能量顺着伤口钻进骨髓，每到阴雨天就像有无数细针在扎。他弯腰撑着案几，指缝间渗着淡红的血，滴在《归墟本源纪》的“秩序胚胎”绘像上，晕开一小片暗渍。
“师父！”林小棠慌忙上前扶他，“您歇会儿，我继续查！”
“不用。”墨翟直起身子，擦掉嘴角的血，眼神反而亮得惊人，“小棠，你再说说神火的铸造过程。”
林小棠调出神庭的锻造记录：“神庭的‘圣火祭司’会将秩序胚胎放入‘法则熔炉’，用三十六种神金锻造外壳，再用‘秩序铭文’刻入核心……等等！”她忽然顿住，“记录里说，‘若胚胎反抗，需用‘锁灵钉’钉住灵性中枢’——这和您说的‘杀婴取骨’，是不是一回事？”
墨翟没有回答。
他走到法则显影阵前，指尖在阵纹上划过，投影出神火的核心结构：外面是神金锻造的“秩序外壳”，里面是蜷缩的“秩序胚胎”，胚胎的灵性中枢插着无数细小的“锁灵钉”——那些钉子，正是神火铭文里“秩序锚点”的物理形态。
“神庭不是创造神火。”他的声音像淬了冰，“是偷。”
“偷？”林小棠愣住。
“偷归墟的秩序胚胎，抽走它的灵性，换成自己的法则指令，再给它套上神金的壳子——美其名曰‘本源之力’。”墨翟指着投影里的“锁灵钉”，“你看这些钉子，每一根都刻着神庭的‘创始者铭文’，它们不是‘加固’，是‘囚禁’。”
实验室陷入沉默。
穹顶的龙脉水晶投下暗红光斑，落在《归墟本源纪》的“秩序胚胎”绘像上，仿佛那些被锁在神火里的灵性，正透过纸页望着他们。
林小棠忽然想起寂灭之眼的混沌雾气。
“师父，之前我们测到的‘秩序残响’，是不是就是这些被偷的胚胎的灵性？”她轻声问，“它们在神火里挣扎，所以才会泄露一点气息到混沌里？”
墨翟点头：“神庭怕这些残响被发现，所以在神火里留了自毁程序——一旦胚胎的灵性要苏醒，就引爆秩序能量，把一切都毁了。”
他想起神火结晶里的那团金光，想起显影时感受到的“挣扎”——那不是武器的暴走，是生命的求救。
“三百年前，归墟的星陨之战。”墨翟望着窗外的混沌雾气，“神庭用偷来的神火摧毁了我们的防线，却不知道，他们摧毁的，是自己的‘根’。”
林小棠不懂：“根？”
“归墟是混沌的故乡，所有秩序的源头。”墨翟拿起《归墟本源纪》，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一行小字：“秩序生于混沌，如芽生于土；混沌养秩序，如土养芽。”他指着这句话，“神庭以为偷了芽就能种出自己的树，却忘了——没有土，芽会死；没有混沌的灵性，神火只是个空壳。”
良久，林小棠忽然笑了。
她抓起桌上的青铜仪器，调出神火的铭文投影：“师父，既然神火是‘偷’来的，是‘编程’的，那我们能不能……把它‘改’回来？”
墨翟的目光落在投影的“锁灵钉”上：“你是说，拔掉锁灵钉，唤醒秩序胚胎的灵性？”
“对！”林小棠指着铭文里的“秩序锚点”，“这些锚点不是不可逆的——归墟古文字里有‘解兽符’，和‘驯兽符’是逆运算！我们可以用‘解兽符’替换‘秩序锚点’，把神火的法则指令换成混沌的共鸣符！”
墨翟的心跳加快了。
他想起寂灭之眼的地脉，想起归墟的混沌能量，想起那些被锁在神火里的、微弱的秩序残响。
“需要归墟的‘共鸣符’。”他轻声道，“还有……一颗没有被完全锁死的秩序胚胎。”
林小棠立刻翻出古籍：“《归墟本源纪》里说，寂灭之眼的混沌海深处，还沉睡着一批未被偷走的秩序胚胎！它们藏在星髓矿脉里，靠混沌能量维持灵性！”
“那我们就去取。”墨翟的眼神变得坚定，“然后，把神火的‘壳子’还给神庭，把‘灵性’还给归墟。”
深夜的实验室，墨翟独自站在法则显影阵前。
他指尖划过投影里的神火核心，那里面的“秩序胚胎”似乎动了动——不是幻觉，是混沌能量的共鸣，是灵性在回应他的呼唤。
“很快了。”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很快，你们就能回家了。”
窗外，寂灭之眼的混沌雾气忽然泛起微光。
那是秩序胚胎的灵性，在感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