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话音，前方廊檐下的灯笼被迅速点亮，驱散了浓重的黑暗。
一个穿着利落、面容严肃的中年女子正指挥着侍女们点灯。
她正是将军府的内务总管容姑姑，专管府内所有婢女侍从。
“容姑姑好。”绿漓连忙上前行礼，退到一旁。
容姑姑目光扫过东方毓，也恭敬地福身行礼。
“老奴见过世子。”周围的侍女们也跟着齐声行礼：“见过世子。”
宫里的消息早已传开。
世子不仅神智恢复清明，更是在凤仪殿闹得天翻地覆，皇后被禁足，七皇子被罚去普渡寺！
无论以前如何，从今往后，对这位世子，府中上下必须礼数周全，不敢有半分怠慢。
东方毓只是随意地点点头，便要继续往前走。
“世子，您的院子在这边。”绿漓急忙小声提醒。
东方毓脚步一顿，若无其事地转身，朝着绿漓指的方向走去。
回到自己居住的凌云阁小院，里面依旧一片漆黑。
绿漓想点灯，却被东方毓制止了。
“行了，你也回去歇着吧。累了一天，不折腾了。”
他借着绿漓手中油灯最后一点微光，走到床边，整个人向后一倒，陷进了柔软的锦被里。
黑暗中，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脑海中却飞快地盘算着明日去刘氏染坊捉鬼的计划，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朱砂的触感。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东方毓还沉浸在黑甜乡里，就被绿漓硬生生从温暖的被窝里拽了出来。
“世子，世子，快醒醒，时辰不早了！”绿漓的声音带着急切。
东方毓奋力一甩胳膊，浓重的起床气让他只想骂娘。
前世当小老板，睡到自然醒是常态，如今成了身份尊贵的世子，怎么反而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
这什么破规矩！
“干嘛？大清早的，老子还没睡够呢！”
他含混地嘟囔着，身体本能地就要往枕头上倒。
绿漓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他的后颈。
另一只手直接将拧得半干的冰凉毛巾啪地盖在了他脸上！
刺骨的凉意瞬间驱散了大半睡意，东方毓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世子别睡了！”绿漓一边麻利地帮他擦脸，一边急切地说。
“欧阳夫人带着净王爷来了，这会儿正在正厅坐着呢，夫人让您赶紧过去！”
“来就来呗，关我屁事。”
东方毓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扰人清梦，天打雷劈！”
绿漓才不管他抱怨，连哄带拽。
她心里盘算着，世子如今神智清明，俊朗非凡，再不是从前那个痴傻邋遢的模样。
必须得让那眼高于顶的欧阳明净好好看看，错过这次机会多可惜！
她手上的动作越发麻利，恨不得立刻把世子打扮得光彩照人推到对方面前。
一番折腾，东方毓终于被按在了铜镜前。
绿漓为他换上了一件月白色暗纹锦袍，衬得他身姿挺拔。
乌黑的长发被玉冠束起，更显清爽利落。
绿漓本想给他插支玉簪，却被东方毓嫌弃地推开：“麻烦，就这样！”
他眉眼间还残留着被吵醒的倦怠和不耐，嘴角微微下撇。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慵懒又带着点痞气的疏离感。
绿漓看着镜中的世子，心想：就这副老子很不爽别惹我的模样，绝对能让那欧阳明净大吃一惊！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对方惊愕的表情。
“好了好了，走吧世子！”绿漓内心雀跃，拉起东方毓的手腕就往外走。
“哎哟喂，慢点！投胎都没你这么赶的。”
东方毓被她拽得踉跄，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这丫头，至于这么急吗？
将军府正厅，四扇暗红雕花门大敞着，厅内宽敞明亮。
花梨木大理石案台上摆放着精致的茶点。
上首坐着如今的将军府主母夫人，是东方大将军的续弦。
右下首坐着雍容华贵的欧阳夫人和她的儿子，净王爷欧阳明净。
左下首则坐着东方夫人的亲生女儿，东方玲儿。
厅内原本言笑晏晏，气氛融洽。
绿漓拉着东方毓快步走进来，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绿漓连忙松开手，恭敬地福身行礼：“夫人、小姐安好。见过欧阳夫人，见过净王爷。”
行礼完毕，绿漓退到一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正厅中央的东方毓身上。
只见他眼皮半耷拉着，满脸写着没睡醒三个大字，对众人的注目礼视若无睹。
他懒洋洋地扫了一圈，目光在欧阳明净身上没有停留半秒，仿佛对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他径直走到左边离主位最远的一张空椅子前。
一撩袍角，大喇喇地坐了下去，姿态放松得甚至有些放肆。
他的注意力，似乎被案几上那碟精致的荷花酥吸引了过去。
厅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众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张着嘴，半天发不出声音。
宫里的消息他们自然收到了，知道世子不再痴傻。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恢复神智后的东方世子，竟是这般俊美无俦。
却又如此桀骜不驯，目中无人。
尤其是他对欧阳明净那彻底无视的态度！
上官夫人最先回过神，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试图打破尴尬：“呵…毓儿来了啊。”
东方毓自顾自拿起一块荷花酥塞进嘴里，没应声。
“用过早饭了吗？要不让下人给你备些？”东方夫人继续找话题。
东方毓慢条斯理地嚼着点心，依旧置若罔闻。
上官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强笑道：“欧阳夫人和明净特意来看望你，关心你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东方毓终于抬眼，目光淡淡地扫过欧阳夫人。
在欧阳明净那张明显沉下来的俊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
又漠然地移开，仿佛只是看到一个陌生人。
他拍了拍手上的点心碎屑，端起旁边的茶盏喝了一口。“嗯，味道还行。”
东方毓放下茶盏，站起身，对着绿漓随意地一招手，“走了绿漓。”
说完，他看也没看厅内众人，转身就朝门外走去，仿佛只是进来喝了杯茶，吃了块点心。
绿漓强忍着笑意，连忙跟上。
她将厅内所有人精彩纷呈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只有一个字：爽！
自家世子这范儿，简直绝了！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欧阳明净的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
他被东方毓彻底地无视了。
对方还是那个从前痴缠他、令他无比厌烦的东方毓！
一股被羞辱的怒火直冲头顶，他紧紧攥着拳头。
眉头拧成了疙瘩，死死盯着东方毓离去时那副慵懒又淡漠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