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月亮升得格外早，刚过傍晚，就把银辉铺满了整个院子。我把爷爷留下的竹桌搬到梨树下，摆上刚做好的月饼和剩下的梨糕，还有一壶温热的桂花酒——是昨天特意去巷口酒坊打的，老板娘说，这酒里加了当年张奶奶种的桂花，甜得很。
林阿柚飘在竹桌旁，浅青色的裙摆被月光染得泛着银白，指尖正轻轻碰着一块莲蓉月饼。自从上次做梨糕后，她能碰到实物的时间越来越长，此刻月饼的酥皮沾在她指尖，竟真的留下了一点碎屑。
“阿栀，月亮好圆。”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眼底映着月轮，像盛了两丸小小的银珠。小时候的中秋，爷爷总抱着我坐在槐树下，林阿柚就飘在旁边，听爷爷讲嫦娥奔月的故事。那时候我总问“阿柚能不能和嫦娥做朋友”，爷爷就笑着说“阿柚有阿栀就够了”。
我给两个酒杯倒上桂花酒，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推到林阿柚那边。“尝尝这个，”我说，“老板娘说，这里面有张奶奶种的桂花。”林阿柚的指尖碰了碰酒杯，酒面泛起一圈小小的涟漪，她忽然笑了：“有桂花的香味，和我小时候闻过的一样。”
说话间，屋里的旧镜忽然发出一阵温润的光。我和林阿柚对视一眼，快步跑进屋——梳妆台上的旧镜，竟映出了三个人的身影。
镜中的梨树下，爷爷坐在竹桌旁，手里拿着块梨糕，正笑着递给身边的林阿柚；林阿柚穿着浅青色的裙子，指尖真真切切地接过了梨糕，嘴角沾着糖霜；而我，就坐在他们对面，手里举着酒杯，笑得眉眼弯弯。镜中的月光比现实里更亮，把我们三个人的影子，紧紧地叠在了一起。
“爷爷……”林阿柚的指尖贴在镜面上，声音哽咽着。镜中的爷爷转过头，对着我们的方向笑了笑，口型清晰地说着：“阿柚，阿栀，中秋快乐。”
我忽然想起爷爷笔记本里的最后一页，写着“等中秋月圆时，我们一起吃月饼，看月亮”。原来他早就约定好了，要在这个中秋，以这样的方式，和我们团聚。
镜中的画面还在继续。爷爷给林阿柚剥月饼，林阿柚给我递梨糕，我给爷爷倒桂花酒，像无数个平凡的中秋夜那样，温馨得让人心头发热。林阿柚的眼泪掉在镜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镜中的爷爷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这一次，他的手真的碰到了她的头发。
“阿栀，你看！”林阿柚的声音里带着惊喜，镜中的她，正牵着爷爷的手，和我一起抬头看月亮。我们三个人的影子在镜中依偎着，月光洒在身上，像盖了一层柔软的纱。
不知过了多久，镜中的画面渐渐淡去，重新映出我和林阿柚的身影。可这一次，林阿柚的身影变得格外清晰，浅青色的裙摆上，桂花的影子轻轻晃动，像真的沾染了花香。
我们走回院子时，竹桌上的酒杯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片小小的桂花——是从镜中飘出来的，带着淡淡的酒香。林阿柚伸手捡起桂花，小心翼翼地放进爷爷的笔记本里，和槐树叶、梨花瓣、羽毛放在一起，像珍藏了一整个秋天的温柔。
“阿栀，”林阿柚坐在我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这一次，我竟真的感觉到了一丝暖意，“爷爷一直在陪着我们，对不对？”
我点点头，把一块月饼递到她面前：“对，他一直在。”
月光下，梨树叶“沙沙”作响，像是爷爷在笑着回应。我们坐在竹桌旁，吃着月饼，喝着桂花酒，看着天上的圆月。林阿柚的身影在月光下，和我的影子紧紧靠在一起，再也没有分开。
原来最好的团圆，从来都不是一定要见面，而是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爱与牵挂，会在某个月圆之夜，跨越生死，回到你身边，告诉你：“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