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的眼瞳微微一缩，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那深入骨髓的瘙痒感仿佛再次在皮肤下爬行，如同千万只毒蚁啃噬着血肉，让他几乎窒息。他低头看向自己裸露的手臂——一道道结痂的抓痕纵横交错，有些地方甚至皮开肉绽，那是昨夜痛苦挣扎留下的印记。尽管他是出了名的狠角色，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但再凶残的人也怕死，尤其是以那种生不如死的方式死去。
从他脸上那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疤痕便可窥见过往的残酷：刀割、火烙、鞭笞……每一次折磨都足以让人崩溃，而他却活了下来。正因如此，他对“活着”有着近乎偏执的执念——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只为多看一眼明日的太阳。
此刻，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呼吸紊乱，喉间发出低沉的喘息。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叶晨峰身上，眼中既有惊惧，也有疑虑。如果叶晨峰所说属实，那他的命便不再属于自己，而是悬于对方一念之间。这种被彻底掌控的感觉，令他如坠冰窟。
“你……你想让我做什么？”他声音沙哑，试探着开口，像是在确认一场噩梦是否真实。
叶晨峰嘴角微扬，神情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不错，不错，你已经开始懂得敬畏了。这说明你已经具备了一条狗的基本素质。”他语气轻缓，却字字如针，“我要的不多——只需你背叛张天狂，让虎啸会与绝杀会之间爆发冲突。你是张天狂的心腹，这点小事，对你而言应当轻而易举。”
“什么？你要我背叛张天狂？”野狗猛地抬头，声音陡然拔高，随即意识到失态，又迅速压低嗓音。他知道张天狂的手段——一旦发现背叛者，必定剥皮抽筋，曝尸三日。他曾亲眼见过一个叛徒被吊在码头铁架上整整七天，最后只剩一副骨架随风摇晃。
叶晨峰看穿了他的犹豫，淡淡道：“你在害怕？我明白你的顾虑。可你想过没有——在张天狂眼里，你从来就不是兄弟，也不是手下，只是一条可以随时丢弃的狗。他喂你一口饭，是为了让你替他咬人；他打你一顿，也不过是泄愤取乐。既然都是做狗，为何不做一条更有前途的狗？”
他顿了顿，目光如刃，直刺人心：“告诉你一个秘密——虎啸会和绝杀会，很快就会从天海市的地图上消失。这不是预言，是注定。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继续当张天狂脚下那条任人踢打的老狗，最终死无葬身之地；要么跪在我面前，成为一条有地位、有权势、有尊严的新狗。选择权，在你手中。”
野狗心头剧震。虎啸会与绝杀会，乃是天海地下世界屹立多年的两大巨头，势力盘根错节，根基深厚。说它们将要覆灭？这话若出自旁人之口，他只会嗤之以鼻。可眼前之人眼神清明、语气笃定，毫无虚妄之色，反倒让他不得不信几分。
他沉默良久，脑中思绪飞转，终于低声问道：“你是胜天会的人？”
“聪明。”叶晨峰点头，“看来你还未完全丧失判断力。时间紧迫，我不愿多费口舌——回答我，愿不愿意归顺？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你将一步登天；赌输了，也不过是换一种死法。”
空气仿佛凝固。野狗额头渗出冷汗。他知道，无论忠于张天狂还是投靠叶晨峰，本质上都是在求生。区别只在于，前者注定走向毁灭，后者尚存一线生机。
“我可以答应你。”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但我如何相信你不会事后翻脸？”
“我叶晨峰行事，向来言出必行。”叶晨峰神色不变，“只要你忠诚到底，我保你荣华富贵，权势滔天。记住一句话——打狗，也得看主人。”
话音落下，他将计划娓娓道来，条理清晰，环环相扣，每一处布局皆显深谋远虑。交代完毕后，他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二楼昏暗的走廊尽头，只留下一室寂静。
房间内灯光幽暗，野狗缓缓坐起，目光落在床榻上那个昏睡少女苍白的脸庞上。她不过十七八岁，却被卷入这场腥风血雨之中，成了权力博弈中的牺牲品。他脸上的疤痕在阴影中扭曲蠕动，仿佛也在质问着他内心的抉择：
是甘愿做一条被打死的老狗，还是搏一次，成为一条真正有分量的恶犬？
这一夜，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
翌日清晨，天光未亮，城市仍在沉睡。野狗已匆匆赶至虎啸会总会所。庭院深处，张天狂赤裸着上身练拳，拳风呼啸，气势逼人。作为一手建立起虎啸会暴政的枭雄，他坚信力量即真理，肉体的强大是他统治的象征。
身旁女佣递上毛巾，他随意擦了把汗，目光扫向急步而来的野狗：“这么早，出什么事了？”
野狗上前一步，神色凝重：“会长，出大事了！据可靠消息，绝杀会已与胜天会结盟，准备联手围剿我们虎啸会！黄啸此人阴险狡诈，果然不出所料！”
张天狂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你说什么？绝杀会和胜天会联手？证据何在？”
话音未落，数名高层接连闯入院中，人人面色慌张，语无伦次：
“会长！刚收到线报，胜天会已在秘密调集人马，目标正是我们！”
“绝杀会昨夜调动全部骨干，明显是要动手了！”
“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反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清晨的天海，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异样的躁动。一则消息如暗流般在地下世界的各个角落迅速蔓延——胜天会与绝杀会或将联手。这则传闻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由叶晨峰精心布局、来方南祥缜密执行的一场心理战。谣言初起时无人在意，但当同一讯息以不同渠道、不同“证人”之口反复出现，其真实性便在人心中悄然扎根。尤其是在虎啸会高层内部，恐慌如同瘟疫般扩散开来。
野狗站在总会所的庭院阴影处，冷眼注视着这群平日里不可一世的高层们此刻的慌乱模样，嘴角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冷笑。他心中清楚：这正是叶晨峰想要的效果。胜天会无需出一兵一卒，仅凭一场精心编织的情报风暴，便足以让敌对阵营自乱阵脚。倘若虎啸会因猜忌而对绝杀会先发制人，或是绝杀会为自保转而投靠胜天会，那么整个天海地下格局将彻底改写——而胜天会，终将坐拥渔翁之利。
“成何体统！”一声低喝骤然响起，张天狂端坐于主位之上，指尖重重敲击扶手，声音虽平静，却压抑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意。“你们是虎啸会的核心支柱，经历过多少血雨腥风？如今只因几句话就乱了分寸？胜天会和绝杀会联手？证据何在？来源可信吗？”
一名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额角渗出细汗：“会长，此事……极有可能属实。据线报，昨夜绝杀会内部发生激烈冲突，一名高层与黄啸当面翻脸，愤而离席。此人今晨已将内幕透露给多方势力，消息传播之广、细节之详尽，绝非伪造所能达成。”
话音未落，野狗踏前半步，语气沉稳：“会长，我已在第一时间展开搜捕行动，现已控制住那名叛离的绝杀会高层。若您需要当面质询，他已在门外候命。”
张天狂眼神一凛，声音陡然转冷：“如此关键人物，为何不直接带入？耽误一刻，变数便多一分！立刻让他进来！”
电话接通不过片刻，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被两名虎啸会精锐押送而入。他衣衫略显凌乱，神情疲惫却透着决绝。张天狂凝视良久，终于从记忆深处将此人对上号——赵铭，原属绝杀会情报组副组长，主管对外联络，地位虽不及核心，却掌握大量机密往来信息。
“你说。”张天狂目光如刀，“把你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说出来。从此刻起，你便是虎啸会的人。我张天狂在此立誓：绝杀会若敢动你亲族分毫，我必血洗其三处分舵。”
赵铭深吸一口气，似下定了某种决心：“张会长，我与黄啸早已势同水火。他野心膨胀，妄图借外力铲除异己。据我所知，他确有与胜天会暗中结盟之意。他的算盘很明白：先联合胜天会剿灭虎啸会，届时胜天会元气大伤，再无力抗衡绝杀会；而失去最大对手的绝杀会，则可顺势整合残局，最终独霸天海地下版图。”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但目前双方尚未正式签约。今晚八点，黄啸将亲自前往城西废弃码头，与胜天会代表进行最后一次密谈。若协议达成，明日清晨，战火必起。张会长，时机稍纵即逝，若您有意破局，唯有抢在他们握手之前，打出致命一击。”
庭院陷入死寂，唯有风穿过廊柱，发出低沉呜咽。张天狂缓缓闭目，脑海中已开始推演数十种应对方案。他知道，这一夜，或将决定天海未来五年的权力归属。而这场由谣言点燃的风暴，正逐渐演变为一场真正的战争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