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府衙大堂,气氛凝重。虽经修缮,仍能看出昔日大炎州府的规制,如今,高悬的匾额已换成了黑底金字的“天龙”帅旗,肃杀之气取代了过往的官场迂腐。
沈良玉端坐于原本是知府审案的公案之后,神色平静,不怒自威。楚红叶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目光清冷,如同守护领地的雌豹。龙牙队长冷风、凤凰队长周锦儿持枪立于大堂两侧,眼神锐利,扫视着堂下之人。数十名特战队员肃立廊下,整个大堂鸦雀无声,只有空气在无声地燃烧。
礼部右侍郎李文博,手捧那卷沉甸甸、代表着大炎朝廷最后体面的明黄绫锦圣旨,在一名属官和一名捧着放有“靖安侯”印信、官袍托盘的小太监陪同下,步履略显虚浮地走进大堂。他努力挺直腰板,想维持朝廷钦差的威仪,但额角细密的汗珠和微微颤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惶。这大堂内的气氛,比他面圣时还要令人窒息。
“咳,”李文博清了清干涩的嗓子,强自镇定,展开手中圣旨,朗声道:“大炎皇帝诏曰:沈良玉……”
“李侍郎,”沈良玉直接开口打断,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这些黄文缛节就免了。直接说,朝廷派你来,所为何事?”
李文博的话头被硬生生噎住,脸瞬间涨红。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如此无礼地打断宣读圣旨!这简直是忤逆!他胸口剧烈起伏,但触碰到沈良玉那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目光,以及楚红叶眼中毫不掩饰的冷冽,到嘴边的斥责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意识到,在这里,朝廷的威严似乎……不管用。人家本来就是造成,都打下了大炎的半壁江山了。
“沈……沈将军,”李文博艰难地改变了称呼,放弃了宣读圣旨的程序,直接说道:“陛下……陛下念你们虽有聚众闹事之实,然究其缘由,亦是地方官吏无能所致。更念及你们等剿灭北狄,于国……于民有功。故,陛下开恩,特旨招抚你。”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显得庄重:“敕封沈将军为‘东南宣抚使’,总制东南六省兵马与民政!加封‘靖安侯’,世袭罔替!望你们感念天恩,即刻解散部众,听候朝廷整编,你随本官回京面圣谢恩!则前罪尽免,富贵可期!”
说完,他紧紧盯着沈良玉,期待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丝动摇、惊喜或者权衡。
然而,他失望了。沈良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他身旁的楚红叶,嘴角似乎还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充满嘲讽的弧度。
大堂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只有李文博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
片刻后,沈良玉才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东南宣抚使?总制六省?靖安侯?” 他轻轻笑了一声,这笑声在寂静的大堂里显得格外刺耳。“皇帝倒是大方。不过……你是来搞笑的吗?”
沈良玉话锋一转,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声音也冷了下来:“我天龙军将士,浴血奋战,打下这东南六省?是为了他皇帝老儿封的这么一个虚衔吗?你们都是傻b吗?还是拿我们当傻子?区区大炎朝廷,我挥手可灭,要不是考虑到老百姓,我堂下这几十个兄弟一天之内就能摧毁皇城。”
“你!”李文博气得浑身发抖,“沈良玉!此乃陛下天恩!你莫要自误!”
“自误?”沈良玉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堂,“李侍郎,你回去告诉南宫皇室,告诉南宫云……”
他直呼皇帝名讳,让李文博和身后的属官太监脸色剧变。
“……这天下,已经不是他南宫家的天下。我天龙军起兵,为的是让天下百姓有饱饭吃,有衣穿,不再受贪官污吏的盘剥,不再受异族的屠戮!我们也不是为了向他讨个一官半职!”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看看如今的大炎,北疆狄患连连,朝廷束手无策!东南官吏贪腐,民不聊生!国库空虚,军队糜烂!这样的朝廷,还有什么资格来‘招抚’我?还有什么脸面谈‘天恩’?还有狄族怎么灭的你们打听清楚了吗?你们这群吃人饭不做人事的东西,与狄族的战争拖了十几年,北疆死了多少百姓?我天龙军只去了二十几个人,半个月就灭了狄族二十万大军。谁给了你们的胆子来招安我?”
楚红叶此时也冷冷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寒意:“李大人,我天龙军治下的百姓,与朝廷治下的百姓,有何不同?我们是反贼,但我们让百姓能吃饱饭!朝廷是正统,却让百姓卖妻卖女!孰是孰非,天下人自有公论!”
李文博被这番毫不留情的驳斥打得体无完肤,他指着沈良玉,手指颤抖:“你……你这是大逆不道!是造反!”
“造反?”沈良玉站起身,走到李文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如冰:“我造反又如何?成王败寇,以后自有后人论功过。”
他不再给李文博说话的机会,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听好了,也给我原话带回去给南宫云:第一,招安,绝无可能!第二,东南六省,已归我天龙军所有,与朝廷再无瓜葛!第三,让他洗干净脖子,在神京城等着去砍。待我整顿兵马,秋收之后,必亲率大军北上,与他好好算算这笔天下账!”
“现在,”沈良玉一挥手,“请滚蛋!”
冷风和周锦儿立刻上前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动作强硬,不容置疑。
李文博面如死灰,捧着圣旨的手剧烈颤抖,那卷明黄的绫锦此刻仿佛有千钧重。他知道,一切都完了。招安失败,等待大炎朝廷的,将是天龙军更猛烈的兵锋。
“沈良玉!你会后悔的!朝廷天兵一到,必教你灰飞烟灭!”李文博嘶声喊道,做最后的挣扎。
沈良玉却已转身,背对着他,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灰飞烟灭的,只会是你们那个腐朽的朝廷。冷风,用我们的车, ‘送’ 李侍郎和他的随从出城,确保他们‘安全’回到他们的营地。”
“是!”冷风应声,随即对李文博等人道:“李大人,请吧!”
李文博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冷风和周锦儿那毫无感情的眼神,以及周围特战手上的黑铁棍,最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下来,被两名下属官员搀扶着,失魂落魄地跟着冷风向外走去。
很快,两台装甲运兵车轰鸣着驶离州衙,载着李文博一行人,在夕阳的余晖中,朝着城外御林军扎营的方向疾驰而去。
楚红叶走到沈良玉身边,轻声道:“夫君,看来朝廷是彻底没招了,居然想出这种昏招。”
沈良玉冷笑道:“垂死挣扎罢了。他们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他们已经心虚胆寒。也好,省得我们再多费口舌。接下来,该我们动手了。”
他转身,对周锦儿下令:“传我命令,加强各关口巡逻,严防朝廷细作。同时,将今日拒绝招安之事,以及朝廷的昏聩无能,通知州府衙门发告示,传檄各州县!让天下百姓都看看,所谓的‘天朝’是个什么嘴脸,而我天龙军,又所为何而战!”
“是!”周锦儿领命而去。
拒绝招安,不仅仅是一次强硬表态,更是一次强大的政治宣传。这将彻底断绝麾下将士和境内百姓的担心以及一部分人的侥幸心理,凝聚人心,并将北伐的正义性推向新的高度。
神京来的钦差,带着无尽的羞辱和口头战书,灰溜溜地走了。而天龙军中枢,则开始全速运转,为即将到来的秋季北伐,做最后的准备。战争的阴云,随着钦差队伍的北返,将更加浓重地笼罩在大炎朝廷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