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走出写字楼时，正午的阳光正烈，却没让他觉得烦躁——掌心残留的魔气像一层薄凉的膜，隔开了暑气，连风拂过脸颊都带着久违的轻快。他没按原路回出租屋，反而朝着写字楼后面的老街走去，那里藏着这座城市最鲜活的烟火气，是他工作四年从未踏足过的角落。
老街的石板路被晒得发烫，两侧的店铺挤挤挨挨，糖炒栗子摊的香气裹着热气飘过来，摊主是个留着络腮胡的大叔，见林砚路过，笑着招呼：“小伙子，刚出炉的栗子，热乎着呢！”林砚愣了愣，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掏出手机付了钱——以前他总觉得这种“非必要开支”浪费，可今天握着纸袋里暖乎乎的栗子，指尖传来的温度竟让他心里发暖。
往前走几步，是家开了十几年的花店，玻璃门上贴着褪色的向日葵贴纸。老板娘正蹲在门口修剪玫瑰，见林砚探头，抬头笑：“要给女朋友买花？向日葵怎么样，看着就敞亮！”林砚脸一红，赶紧摆手：“不是，我就是看看。”老板娘也不尴尬，笑着指了指角落里的小雏菊：“那看看这个，便宜又耐活，自己摆家里也好看。”林砚没买，却记住了那簇小雏菊的嫩黄色，像极了梦里客栈小院里，沾着晨露的牵牛花。
再往前是家老书店，木质门板上刻着“知味书屋”四个字，推开门时“叮铃”一声响。老板是个戴老花镜的老人，正坐在藤椅上翻旧书，见林砚进来，只是抬了抬眼，又低下头去。林砚在书架间逛着，指尖拂过泛黄的书页，突然停在一本《山海经》上——封面上画着九尾狐，让他想起梦里叶凝霜操控的冰魔之力，指尖下意识地动了动，一缕极淡的魔气飘出来，轻轻碰了碰书页，又很快收了回去。他赶紧把书放回书架，像做了坏事的孩子，快步走出书店。
手里的栗子吃了大半，林砚又在街角的便利店买了两瓶冰可乐，冰镇的玻璃瓶贴在掌心，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开。他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牵着孩子的妈妈、背着吉他的少年、坐在长椅上聊天的老人，突然觉得这座城市原来这么热闹，而他过去四年，却像个透明人，只在写字楼和出租屋之间往返，从未真正“活”在这座城市里。
“前面好像有个花园，去逛逛吧。”林砚喃喃自语，跟着路牌的指引，朝着不远处的“清溪花园”走去。
花园门口种着两排柳树，枝条垂到湖面，风一吹，绿丝绦般的柳条轻轻晃着，惊起几只蜻蜓。湖里有几只天鹅，正悠闲地浮在水面上，偶尔低下头啄食游客扔的面包屑。林砚找了个没人的长椅坐下，拧开冰可乐喝了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清爽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原来不用赶报表、不用看老板脸色的日子，这么舒服。
就在这时，一道浅紫色的身影从湖边走过，吸引了林砚的目光。
女孩穿着一条浅紫色的连衣裙，裙摆到膝盖，露出纤细的小腿，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她扎着低马尾，发梢有几缕碎发被风吹得飘起来，手里拎着一个帆布包，包上印着小雏菊的图案——和花店里那簇小雏菊一模一样。她走得很慢，偶尔会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银杏叶，小心翼翼地放进帆布包里，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什么宝贝。
林砚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这个背影，太像梦里的叶凝霜了。
梦里的叶凝霜，也总穿浅紫色的衣袍，也总在练完魔气后，蹲在客栈小院里捡落在地上的花瓣；梦里的她，指尖凝聚冰魔之力时，眼神专注又坚定，和眼前这个女孩弯腰捡银杏叶的认真模样，几乎重叠在一起。
林砚攥紧了手里的可乐瓶，指节微微发白。他想上前问问，却又不敢——活了28年，除了婶婶，他几乎没和女孩子正经说过话，更别提主动搭讪了。他甚至在心里骂自己：“林砚，你疯了？不过是背影像而已，万一人家觉得你是变态怎么办？”
可脚步却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女孩沿着湖边的小路往前走，林砚就跟在她身后两米远的地方，像个偷偷摸摸的小偷。他不敢走太快，怕被发现；又不敢走太慢，怕转眼就看不到她的背影。手里的可乐瓶被他攥得变了形，冰凉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他却浑然不觉。
女孩走到一座小木桥边，停下脚步，从帆布包里拿出一片面包，撕成小块，朝着湖里的天鹅扔过去。天鹅们立刻围过来，争抢着面包屑，女孩看着它们，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林砚躲在桥后的柳树下，看着女孩的侧脸——她的皮肤很白，眼睛很大，笑的时候眼角有个小小的梨涡，和梦里叶凝霜的模样有七分像，却少了几分魔修的冷冽，多了几分凡人女孩的温柔。
“再看一眼，就看一眼，看完就走。”林砚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刚想再往前凑一点，脚下却不小心碰到了柳树根旁的石子，“哗啦”一声，石子滚进湖里，溅起一圈涟漪。
女孩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回头看过来。
林砚吓得瞬间僵住，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想假装看风景，可周围除了柳树就是湖水，根本没什么可看的；他想转身跑，可腿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半步。最后，他只能僵硬地抬起头，看向天上的云，嘴里还小声嘀咕：“今天的云……真白啊……”
女孩看着他这副窘迫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砚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连脖子都发烫。他赶紧低下头，不敢看女孩的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可乐瓶的标签，心里把自己骂了千百遍：“林砚，你怎么这么没用？装什么看云啊，丢死人了！”
“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女孩的声音传到林砚耳里，带着笑意，没有丝毫恶意。
林砚猛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女孩的眼睛。她的眼睛很亮，像装着星星，看着他的时候，带着好奇，没有反感。林砚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跟踪她，可话到嘴边，却说成了：“我……我觉得你像我一个朋友！”
“哦？什么样的朋友？”女孩挑了挑眉，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她比林砚矮一点，抬头看他的时候，需要微微仰起头，马尾辫轻轻晃着。
林砚心里更慌了，脑子里全是梦里叶凝霜的样子——练“魔气融己”时的认真、醉后吐槽正道的委屈、握冰魔剑时的坚定。他想把这些都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她……她也喜欢……喜欢用冰做东西！”
说完这句话，林砚自己都懵了。他赶紧改口：“不是不是！是喜欢冰雕！对，冰雕！她特别会做冰雕，雕的天鹅特别像！”他一边说，一边指着湖里的天鹅，生怕女孩不信。
女孩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冰雕啊？那还真巧，我小时候也学过几天冰雕，不过雕得特别丑，连兔子都雕不像。”
林砚愣了愣，没想到会这么巧。他看着女孩的笑脸，心里的紧张渐渐少了些，也敢和她对视了：“我……我叫林砚。”
“我叫苏晓。”女孩伸出手，想和他握手，“你刚才一直跟着我，就是为了说这个啊？”
林砚赶紧伸出手，想和苏晓握手，可手里还拿着冰可乐，他一着急，手没拿稳，可乐瓶“啪”地一下歪了，褐色的可乐洒了出来，正好溅在苏晓的浅紫色连衣裙上，留下了一块深色的印记。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砚吓得赶紧把可乐瓶放在地上，掏出兜里的纸巾，想帮苏晓擦裙子，可又不敢碰她，只能拿着纸巾，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脸比刚才更红了。
苏晓低头看了看裙子上的污渍，又看了看林砚窘迫的样子，笑着说：“没事没事，这裙子耐脏，回家洗一下就好了。”她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林砚：“你先擦擦手吧，可乐都洒在你手上了。”
林砚接过纸巾，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苏晓的指尖，一股淡淡的暖意传来，他像触电一样，赶紧缩回手，低着头擦手上的可乐，小声说：“谢谢你……”
“你刚才说的那个朋友，是很重要的人吗？”苏晓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着湖里的天鹅，随口问道。
林砚也跟着坐下，和她保持着一点距离，想了想，说：“算是吧……她很勇敢，也很坚强，一直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他说的是叶凝霜，却也觉得，眼前的苏晓，好像也有这样的韧劲。
苏晓笑了笑：“那挺好的。对了，你怎么一个人来花园啊？不用上班吗？”
提到上班，林砚的眼神亮了亮，语气里带着一丝解脱：“我辞职了！以前总忙着上班，从来没好好逛过这座城市，今天想出来走走。”
“辞职了啊？”苏晓眼睛弯了弯，“那太好了！我今天也请假了，本来想找个地方看看书，没想到遇到你了。对了，前面有个特别好的咖啡馆，有靠窗的位置，能看到湖，要不要一起去？我请你喝杯咖啡，就当……谢谢你刚才‘夸’我像你朋友？”
林砚愣了愣，没想到苏晓会主动邀请他。他看着苏晓真诚的眼睛，心里的紧张和尴尬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甜甜的感觉。他用力点头：“好！不过还是我请你吧，刚才还把你裙子弄脏了。”
苏晓笑着站起身，拎起帆布包：“那行，你请我喝咖啡，我请你吃蛋糕，怎么样？”
“好！”林砚也跟着站起身，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那缕淡淡的魔气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可乐留下的黏腻感。他赶紧擦了擦手，跟在苏晓身后，朝着花园外的咖啡馆走去。
阳光透过柳树的缝隙，落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林砚看着苏晓的背影，突然觉得，现实好像也没那么糟糕——没有报表，没有老板的骂声，没有压榨和侮辱，只有暖乎乎的栗子、冰可乐的清爽，还有一个像梦里人，却比梦境更真实的女孩。
他不知道这份相遇会带来什么，也不知道梦里的魔域世界还会不会再次出现。但他知道，从今天起，他要好好逛一逛这座城市，好好体验一下生活，好好做一次自己——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社畜林砚，而是能握紧自己人生的林砚。
咖啡馆的风铃响了，苏晓推开玻璃门，回头对林砚笑：“快进来啊，靠窗的位置还空着呢！”
林砚快步走过去，心里的阴霾彻底散去，嘴角也忍不住扬起了久违的、轻松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