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午快步上前,将周燃拉到一旁,低声道:“周大人,陛下命我即刻带您进宫见他。”
周燃满心疑惑:“这么急?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
李午一时语塞,他总不能直接说嬴子墨是因为听说他逛云间苑而醋意大发吧?
只得含糊道:
“卑职也不清楚具体缘由,只请大人速回宫见陛下。”
“好吧。”
周燃皱了皱眉,随即转身向郑良玉郑重道:“等我办完事,自会回来赎你离开这里。”
郑良玉闻言,眸光一亮,盈盈行礼:“奴家先谢过周大人了。”
两人的对话传入李午耳中,后者只觉眼前一黑,天都要塌了。
事情远比他想象的更糟,周燃竟要为一名官妓赎身!
若让嬴子墨知晓此事,定会气疯!
“……”
在进宫面见嬴子墨子墨之前,李午好意提醒周燃及其仆从:
“陛下素来不喜女子胭脂粉味,几位还是先沐浴更衣,再去见他为好。”
周燃对此深感赞同,嬴子墨确实受不了女人的胭脂粉味。
有一回,他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涂了胭脂的女子,惹了一身香味,嬴子墨嫌弃得不行,直接将他踹进河里,让他洗了好半天的澡。
趁着周燃等人沐浴的间隙,李午将云间苑所见之事一五一十地禀报给嬴子墨。
嬴子墨听罢,面上毫无波澜,只淡淡说道:“你是说,你赶到时,周燃与郑良玉已急不可待,准备宽衣亲热了是吗?”
他语气平静得近乎诡异。
他语气越是平淡,李午心里越是忐忑。
“是的。”
李午低声应道。
空气里的气氛愈发压抑。
跟随嬴子墨多年,李午深知他的脾性。
面上越是平静,心中就越有怒火。 一旦发作,便是雷霆万钧,无人能挡。
……
周燃踏入殿内时,察觉到正在批阅奏表的嬴子墨情绪似有些不对劲,眉宇间带着几分难过与疲惫。
“微臣周燃,参见陛下。”
周燃连忙躬身行礼。
嬴子墨只淡淡地“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未抬。
过了好一会儿,嬴子墨才抬起头,招呼周燃坐下。
“周燃……”赢子墨语气沉重,眼眶微红,双眸中似有泪光闪动,说道,
“各地监察御史接连上奏,仍有大宗低价私盐暗中流通,无论如何都查不出这些私盐是如何转运、藏匿的……”
说罢,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神色间满是疲惫。
“那些家伙,利用低价私盐,攻击朕调查盐案一事……其手段可谓阴险歹毒,下作至极!”
周燃心疼地看着他,沉吟片刻后,说道:
“盐溶于水……若臣所料不错,那些商贩应是将私盐藏在了水中,或是挂在商船之下,又或是藏于冰块之中。”
这些手段,周燃曾在史料中见过。
听了周燃的话,嬴子墨眉间顿时一喜,当即传旨:
着各地关卡严查商船水下暗格、所载冰块及一切可藏盐之物,不得遗漏。
“周燃……”
批完最后一道奏表,嬴子墨揉了揉眉心,声音低哑,“朕心乏得很,你帮朕捏捏肩罢。”
“诺。”
周燃走到他身后,双手轻轻按上肩颈。
他才捏了几下,嬴子墨忽然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似要起身,却脚下一晃,两人一起跌倒在地上。
周燃被压得动弹不得,忙唤道:“陛下?”
嬴子墨却似失了神,伏在他胸前,一动不动。
周燃察觉到对方情绪低落,便放软声音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心事?”
嬴子墨合上眼,鼻尖几乎贴上他的衣襟,嗅到那缕熟悉的淡香,才低声道:“朕太累了……你让朕靠一会儿吧。”
“……”
殿中静得只剩烛火轻爆。
良久,嬴子墨才撑起身,整了整衣冠,拉着周燃一同往前厅用膳。
用膳时,嬴子墨瞥见侍立在周燃身后的知家兄弟,便随口问道:“这两位小厮是?”
闻言,周燃连忙介绍道:“回陛下,这是臣今日刚收的两名小厮,左边的唤作知心,右边的唤作知意。”
“模样生得倒是挺俊俏的……”
嬴子墨唇角含笑,眼底却掠过一抹阴狠寒光,
“周燃,你果然好眼光,就出去了那么一会儿,竟找了这么漂亮的两个男宠!”
话音刚落,殿中气温仿佛骤降,众人皆感到一阵刺骨寒意。
周燃心中一凛,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滚出去!”
嬴子墨忽然厉声喝道。
下一瞬,除周燃外,所有内侍与知家兄弟皆仓皇退出殿外。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周燃战战兢兢地问。
他本也想随众人一同退下,却被嬴子墨死死抓住胳膊,动弹不得。
“周燃……”嬴子墨忽地开口,声音极为压抑,低沉而危险,“那两个小厮,技术如何?”
周燃这才意识到他在气什么,慌忙解释道:“陛下误会!臣赎买知家兄弟绝无他意,臣……臣真的不喜欢男人。”
“哦?”嬴子墨冷笑,“是吗?”
“千真万确!”周燃急得冷汗直流,道,“外头那些皆是谣言,臣一向心仪女子,从未对男子动过心……”
话未说完,嬴子墨又截断道:“那与南坊馆郑行首,你们进行到何地步了?”
听闻此言,周燃立时瞪大双眼,满脸惊恐,连忙摆手道:“陛下明鉴,臣与郑行首清清白白……”
“清白?”嬴子墨嗤笑,“若非李午及时赶到,你此刻怕已在郑行首那儿快活得不识世间为何物了吧。”
“臣冤枉!”
周燃几乎急得快要哭出来。
他不明白,为何在嬴子墨眼中,自己竟成了贪恋女色、不堪托付的小人。
“你不该背着朕去与别的女人寻欢……周燃,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人!”
嬴子墨咬牙切齿道。
“微臣……”
周燃刚要争辩,忽然意识到不对,猛地瞪大双眼,瞳孔剧烈颤抖着,难以置信地眼前的年轻帝王。
“陛下……您这话是何意?”
周燃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您该不会是真有龙阳之好……”
嬴子墨冷哼一声:“你以为朕喜好男风?”
“不……不是吗?”
周燃心跳如鼓,唯恐听到更可怕的答案。
“当然不是!”嬴子墨语气坚决,“朕并无龙阳之好。”
听到这话,周燃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然而,下一刻,嬴子墨却突然将他猛地搂入怀中,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清晰:
“朕只是……单纯的喜欢你而已。”
空气瞬间凝固,大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周燃如遭雷击,脑中一片混沌,神情恍惚。
须臾,他猛地推开了嬴子墨,失控地怒吼:“嬴子墨!你疯了吗!你怎么能喜欢我啊!”
情急之下,他的手掌不小心甩在了嬴子墨脸上,随即发出一声脆响。
嬴子墨震惊地捂住迅速红肿的脸颊,眼中满是痛苦与难以置信。
良久,他声音微颤,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哭腔,委屈不已地问:
“周燃,朕的喜欢……在你眼中,竟如此不堪吗?”
嬴子墨话音未落,眼眶已泛起一层水光,泪光在烛光下闪烁,显得十分脆弱和无助。
周燃彻底慌了,手足无措地想要解释,慌乱不已:“小墨……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话未说完,他却猛地顿住——因为他看到嬴子墨的眼神变了。
那双刚才还泛着泪光的眼睛,此刻却如寒冰般冷冽,杀意悄然浮现……
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猛兽,正缓缓露出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