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林风的意识在虚无中沉浮，仿佛溺水者，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那缕钻入他识海的精纯黑色流光，如同最阴毒的寄生虫，正疯狂地侵蚀着他的思维核心，试图将他的意识也拖入那永恒的混乱与死寂之中。无数扭曲的幻象、疯狂的呓语、以及那只冰冷黑眼的凝视，不断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精神防线。
就在他的自我意识即将被彻底吞没的刹那——
嗡！
怀中的碎片，仿佛被这外来的入侵彻底激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粹而炽烈的秩序之光！这光芒并非来自外部，而是直接从林风的意识深处亮起，如同黎明刺破永夜，瞬间驱散了大部分黑暗与幻象！
那缕黑色流光发出无声的尖啸，在秩序之光的照耀下剧烈扭曲、蒸发，但其最核心的一丝本源，却异常顽强，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在林风意识的最底层，与碎片的光芒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僵持。
也正是在这秩序与混乱的激烈对抗中，林风那濒临涣散的意识，如同被强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猛地苏醒过来！
“呃……嗬……”他发出一声沙哑的呻吟，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山腹实验室穹顶，柔和稳定的灵光驱散了记忆中的黑暗。他正躺在自己设计的、带有安神和灵力恢复效果的玉床上。石莽和苏晓守在一旁，脸上充满了疲惫与担忧，见他醒来，顿时露出狂喜之色。
“老弟！你终于醒了！”石莽的大嗓门带着后怕，“吓死俺了！你都在床上躺了三天了！”
三天？林风心中一凛，他感觉只是过去了片刻。
“林师兄，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适？”苏晓连忙上前，仔细探查他的情况，同时将一股精纯温和的木系灵力输入他体内。
林风挣扎着坐起身，第一时间内视己身。
灵力近乎枯竭，经脉隐隐作痛，神识也损耗严重。但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他的意识沉入识海——那里，原本清澈平静的神识之湖，此刻边缘地带却多了一小片无法驱散的、粘稠的黑暗区域。碎片散发出的秩序之光如同一个牢笼，将这片黑暗死死压制在角落，阻止其扩散，但也无法将其彻底净化。两者形成了一种脆弱的平衡。
他能感觉到，那片黑暗中，蕴含着“归墟之影”的一丝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意志残留，它像一颗种子，潜伏着，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机会。
识海被种下了“暗种”！
（承）
“我没事。”林风压下心中的寒意，对石莽和苏晓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虚弱，“外面情况如何？云铮……和符坊怎么样了？”
提及此事，石莽和苏晓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古怪。
“云铮死了。”苏晓低声说道，语气复杂，“根据符坊对外公布的说法，是实验反噬过重，伤及本源，药石无灵。云长老悲痛过度，已经宣布闭关，符坊事务暂由另一位长老代理。”
死了？林风眉头微蹙。是了，那“蚀灵符”核心与他的生命本源深度绑定，核心被秩序穿刺击溃，云铮自然也难以幸免。只是……那“归墟之影”最后钻入自己识海的举动，是金蝉脱壳？还是某种更深层的算计？
“还有，”石莽补充道，脸上带着一丝解气，“因为云铮研究邪符的事情到底没瞒住，加上他死状诡异，符坊声誉大跌，不少原本依附符坊的弟子和外势力都开始动摇退缩了。嘿嘿，算是报应！”
这倒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好消息。符坊经此重创，短期内应该无力再找他的麻烦。
“陈长老那边有何反应？”林风更关心这个。
“陈长老在你昏迷期间来看过一次，留下了些丹药，嘱咐我们好生照顾你。”苏晓回答道，“他还说……等你醒了，若有闲暇，可去他洞府一叙。”
陈长老要见他？林风心中一动。看来，这次符坊之行，以及他展现出的手段和对“异常能量”的了解，已经引起了陈长老更深的关注。这次会面，恐怕不仅仅是关心他的伤势那么简单。
他需要尽快恢复状态，并且想好如何应对陈长老可能的询问。关于“归墟之影”和识海暗种的事情，绝不能透露半分。
接下来的几天，林风在苏晓的精心调理和聚灵矩阵的辅助下，全力恢复。他一边炼化丹药，滋养神识，一边小心翼翼地监控着识海内那片被禁锢的黑暗区域。他发现，在碎片秩序之光的持续压制下，那“暗种”虽然无法作祟，却也难以被磨灭，仿佛与他自身的部分神识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诡异的联系。
这绝非好事！必须尽快找到彻底清除它的方法！
（转）
五日后，林风状态恢复了七成左右，便动身前往陈长老位于内门的洞府。
陈长老的洞府位于一座灵气盎然的青翠山谷中，环境清幽，与刑堂的阴森、符坊的喧嚣截然不同。洞府内陈设简单古朴，唯有空气中弥漫的淡淡檀香和书架上堆积如山的玉简，显示着主人沉静而博学的性格。
陈长老见到林风，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微微颔首：“看来恢复得不错。坐吧。”
林风恭敬行礼后坐下。
“符坊之事，你做得不错，虽然过程凶险，但总算遏制了一场可能波及更广的灾祸。”陈长老开门见山，语气平和，“云铮误入歧途，死有余辜。云师弟……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林风低头：“弟子只是尽了本分。”
陈长老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你可知，云铮所研习的那‘蚀灵符’，源自何处？”
林风心中微凛，谨慎答道：“弟子不知，只听云长老提及，似乎与某处上古遗迹有关。”
“上古遗迹……哼。”陈长老轻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那并非简单的上古遗迹，而是与我青云宗，乃至此方天地，有着莫大关联的一处……禁忌之地。”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宗门典籍中有零星记载，称之为‘寂灭渊薮’。历代皆有先辈告诫，不可深入，不可探究其中流出之物。云铮所得残篇，不过是冰山一角，却已酿成如此大祸。”
寂灭渊薮？林风默默记下这个名字。这很可能就是“归墟之影”或者说“虚灭”污染在此界的一个重要源头！
“你此次能克制那诡异能量，可是与你所得的那份‘上古传承’有关？”陈长老终于问到了关键。
林风早已准备好说辞，坦然道：“回长老，弟子所得的传承中，确实记载了一些关于驱散异种能量、稳固心神的方法。此次也是侥幸，结合了阵法与自身灵力特性，才勉强抵挡。”
他没有具体描述秩序之光，而是将其模糊地归结为传承和自身手段的结合。
陈长老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追问细节，而是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有此机缘，是好事，但亦需谨记，福兮祸之所伏。有些力量，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贸然使用，恐遭反噬。宗门之内，也并非铁板一块，觊觎你传承、忌惮你潜力者，大有人在。”
这话语中，带着提醒，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招揽之意。
“弟子明白，定当谨记长老教诲，潜心修行，不惹是非。”林风恭敬应道。
陈长老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态度颇为满意。他沉吟片刻，忽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让林风心头巨震的话：
“万卷阁那枚黑色玉简……你，看懂了多少？”
（合）
他果然知道！陈长老果然与那枚黑色玉简有关！他甚至知道自己去复制了玉简！
林风瞬间明白了，陈长老安排他去万卷阁，根本就是有意为之！那枚玉简，是一个测试，也是一个……信息的传递！
他抬起头，迎向陈长老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没有回避，而是同样压低了声音，谨慎地回答道：
“星图难明，注释残缺。只依稀见得‘归墟’、‘播种’、‘方舟’、‘伪圣’等零星字眼，如雾里看花，难解其意。”
他将玉简中最关键、最惊人的几个词汇抛了出来，既是展示自己的“收获”，也是一种试探，想看陈长老作何反应。
陈长老听到这几个词，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凝重，有追忆，甚至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悲怆？
他沉默了良久，洞府内只剩下檀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最终，他长长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又像是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林风，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看来，你比老夫预想的，看得更深。既然如此，有些事，或许也该让你知晓一二了。”
他站起身，走到洞府门口，挥手布下了一层强大的隔音结界。
“你所见的，并非虚幻。此方天地，也并非你所以为的模样。我们……皆在牢笼之中。”
“而老夫，以及少数如老夫一般知晓些许真相的人，一直在寻找……破笼之法。”
林风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他感觉自己，终于触摸到了隐藏在青云宗、隐藏在修仙界表象之下的，那巨大冰山的一角！
而陈长老接下来的话，将会揭开怎样的惊天秘密？
（第三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