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哲球馆的客队更衣室里已经彻底乱了套。
詹姆斯·哈登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个滑雪镜戴上，抓着两瓶香槟就跳上了理疗台。
他扯着嗓子大喊：“伙计们！这是给你们的！”
哈登使劲摇晃着瓶子，木塞“砰”地飞了出去，泡沫喷了克里斯·保罗一头一脸。
保罗也没躲开。
这个为了总冠军拼了大半辈子的老家伙张开胳膊，任凭冰凉的酒水往下淌。
他闭着眼，不知道是在大笑还是在大哭。
吉米·巴特勒叼着根大雪茄，他一把抱住旁边的塔克。
“我们做到了！pJ！我们这帮没人要的家伙做到了！”
这是赢家才有的放纵，是在这个联盟里拼死拼活一年后，最痛快的发泄。
但是在这片狂欢的中央，有个角落安静得有点奇怪。
那是大姚的位置。
他就那么坐在椅子上，身上套着印着“2020 NbA chAmpIoNS”的t恤。
大姚头发湿淋淋的，是刚才哈登第一轮香槟浴的战果。
他一动不动，厚厚的护具被剪开了，露出的膝盖让人不忍心看。
整个膝盖都肿得变了形，皮肤被积液撑得发亮。
一副拐杖安安静静地靠在柜子边。
这就是为了最后那48分钟大姚付出的代价。
队医基斯·琼斯蹲在大姚身边，手里拿着一袋新冰块。
他跟了这支球队十几年，比谁都清楚膝盖这样的状态意味着什么。
琼斯的声音很小，几乎被吵闹声盖住：“大姚……要不要打一针？等会儿还有发布会，会很疼……”
大姚慢慢摇了摇头，他手里拿着一瓶啤酒。
“不用了，基斯。”
他的声音很轻。
“让我疼一会儿。”
他看着自己肿胀的膝盖，居然笑了笑。
“疼才说明这是真的，说明我没在做梦。”
琼斯一下子说不出话了。
他看着这个男人，这个09年倒下，17年回来，现在终于拿到三连冠的男人。
琼斯感觉鼻子一酸，低下头，把冰袋默默地敷了上去。
“嘿！大个子！”
哈登从桌子上跳下来，端着半瓶香槟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你干嘛呢？坐禅啊？起来！派对不能没有你！”
哈登伸出手想去拉大姚。
大姚看着那只手也想站起来。
可他才一用力，右膝盖传来的剧痛让他全身一软，重重地摔回了椅子里，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哈登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刚才还闹翻天的屋子里，一下子没了动静。
跟塔克闹成一团的巴特勒停了下来。
跟家人视频的保罗也转过了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个角落。
狂欢的气氛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他们这才想起来，他们的王已经不再年轻。
他为了把他们所有人举到最高的地方，奉献了自己。
就在这尴尬又沉闷的安静里，更衣室的门被人“咣”地一声撞开了。
一个激动得变了调的嗓门喊道：“让开！都让开！”
是老板蒂尔曼·费尔蒂塔。
这个身家几十亿的大老板，现在一点形象都没有。
西装被香槟浇透，领带歪在一边，怀里像抱孩子一样抱着奥布莱恩杯。
费尔蒂塔推开身边的人，直直地冲到大姚面前。
“大姚！大姚！”
费尔蒂塔的脸通红眼睛里是一种狂热的光。
“我们做到了！三连冠！火箭王朝！我们现在有自己的王朝了！”
他把奖杯“哐”一声墩在大姚面前的地上，然后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傻眼的动作。
他单膝跪了下来，就跪在大姚那条伤腿的旁边。
这个商业帝国的掌控者，抓住了大姚拿着啤酒的那只手，使劲地晃。
“谢谢你！谢谢你！”
费尔蒂塔的声音都在发抖，兴奋的有些过头。
“你兑现了你的承诺！你说还我一个王朝，你真的做到了！”
“听着，大姚！听着！”
费尔蒂塔抬起头，眼神炙热。
“你要什么都行！任何条件！”
“只要你点头，只要你再打一年……不，只要你留在球队里，哪怕就打几场！”
“顶薪！球队股份！私人飞机！你随便开口！”
“无限期合同就在我的口袋里！”
“只要你留下来！我们还能赢！我们能拿四个，甚至五个冠军！我们要超过公牛！超过凯尔特人！”
老板的吼声在更衣室里回响。
那是一个商人的贪婪，也是一个球迷的疯狂。
他不想让这台印钞机停下，不想让这个美梦醒来。
所有球员都看着这一幕。
哈登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保罗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他们都明白老板的意思，但他们更明白那代价是什么。
大姚看着面前这个激动的男人，看着那座金光闪闪的奖杯。
他没有抽回手，也没有说话。
大姚就那么安静地看着。
那感觉就像一个已经收拾好行囊的旅人，看着拼命挽留他的客栈老板。
眼神里有感激，但更多的是告别。
大姚慢慢地把手里的啤酒瓶放在了地上。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费尔蒂塔的手背。
动作很轻，但带着一种坚定。
“蒂尔曼。”
大姚开口了。
“谢谢你的慷慨。”
大姚笑了，这是他今晚第一个真正发自内心的笑。
“但是……”
他指了指自己肿得不像样的膝盖，又指了指旁边冷冰冰的拐杖。
“我这台老爷车已经没有油了，一滴都不剩了。”
费尔蒂塔愣住了。
他还是跪在那里，抓着大姚的手却慢慢地松开了。
这位在商界呼风唤雨的巨鳄，盯着大姚肿胀发紫的膝盖，喉咙里像是被卡住了，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费尔蒂塔有的是钱。
可有钱买不来大姚的健康，也买不回逝去的时间。
他站了起来，有些没精神地扯了扯领带。
费尔蒂塔最后看了一眼大姚，满是敬佩。
他没再多说一个字，只是拍了拍大姚的肩膀，自己退到了一边。
气氛一下就僵住了。
旁边庆祝的队友和训练师们也感觉不对劲，闹腾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大姚换了个姿势，想让那条伤腿好受点。
他抬起手，冲着不远处的几个人招了招。
“詹姆斯、克里斯、吉米、pJ，还有埃里克。”
大姚挨个叫着他们的名字。
“都过来。”
几个人立马围了过来。
大姚看着眼前的这帮兄弟。
前几年因为留恋夜店被他骂哭的哈登，现在已经是联盟头牌。
保罗，这个做梦都想赢下西决的老家伙，现在手上要有三枚戒指了。
巴特勒，人人嫌弃的刺头，却是他们球队里最靠谱的硬汉。
还有塔克，戈登……
这三年一起拼命的画面，一幕幕全在大姚脑子里闪过。
“伙计们。”
大姚的声音很平稳，跟平时开会时一样。
“我刚才跟老板说的话，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想多要点钱。”
他指了指自己的膝盖。
“这玩意儿是真废了。”
“医生跟我说，要是我还想以后能陪我闺女逛公园，能自己走道去买鸡蛋灌饼，就必须退役。”
哈登整个人僵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句俏皮话缓和一下。
“别闹了，大姚。”哈登的声音又干又哑。
“现在的医生那么牛，咱们去德国，找最好的医生，然后歇一年，歇两年都行……”
“詹姆斯。”
大姚叫住了他，他伸出手握住哈登缠着绷带的手腕。
“你懂的。”
大姚直直地看着哈登。
“这三年，我能给的已经全都给了这支球队。”
“我的技术，我的经验，我的健康，我的精气神儿……全都已经掏空了。”
哈登呆住了。
看着大姚再明白不过的眼睛，他心里最后那点希望也碎了。
他明白了，这不是养伤就能好的事。
就为了那个“王朝”的承诺，大姚已经把自己完全燃烧了。
一滴眼泪从哈登的眼角掉了下来。
接着就止不住了。
这个脚踝断了都不吭一声的硬汉，这个谁都不服的mVp，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捂着脸哭得像个小孩，肩膀一抽一抽的。
哈登知道，以后在场上碰到难事再也没有人能像座山一样顶在他的身后了。
保罗眼睛也红了，走过去拍着哈登的肩膀。
巴特勒咬着牙扭过头，盯着天花板，胸口一起一伏的。
塔克低着头，拿毛巾使劲搓着自己的脸。
大姚就这么看着他们，脸上还挂着笑。
“行了。”
大姚拍了拍手，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哭啥呢？咱们可是冠军，忘了？”
他冲着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球队摄影师喊了一声。
“嘿，哥们儿，过来，给咱们兄弟拍张照。”
摄影师赶忙跑了过来，“就……就你们几位吗？”
“对，就我们这帮老家伙。”
大姚一边说，一边想站起来。
“别动！你别动！”
哈登抹了把脸上的眼泪，一下冲过去蹲在大姚跟前。
“你就坐着。”
哈登抽了下鼻子，瓮声瓮气地说。
“我们围着你。”
保罗也走过来，蹲在了大姚另一边。
巴特勒和塔克站到了大姚身后，戈登和卡佩拉也挤了过来，站在两边。
这张合影，可以说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大姚坐中间，腿肿得老高，手里还杵着拐。
哈登蹲地上，眼睛肿得跟桃儿一样，胡子上又是香槟又是眼泪。
保罗眼角还贴着创可贴，巴特勒的眉骨还没拆线，塔克的腰上是厚厚的护具。
没一个囫囵个的人，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骄傲。
“准备好了吗？”摄影师举起相机，他自己的声音都带了点哭腔。
大姚伸出胳膊，一边一个搂住了哈登和保罗的肩膀。
“都他妈给我笑，想想我那个表情包。”
大姚轻声说。
“为了这操蛋的三连冠。”
哈登咧开嘴，哭着露出了他的大白牙。
保罗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出来了。
巴特勒对着镜头做了个凶巴巴的鬼脸。
而大姚也眯起眼睛，露出了他让人安心的微笑。
这一下是真的轻松了。
“咔嚓！”
闪光灯亮了，一切都停在了这个晚上。
后来这张照片被挂在了丰田中心更衣室最显眼的地方。
也被无数球迷挂在了自己的床头。
照片里的人没一个形象好看的，但所有人都说这是NbA历史上最棒的一张“全家福”。
照片拍完，大姚松开手，整个人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他看着天花板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好了。”
大姚闭上眼嘴角还带着笑意还。
“伙计们，我的故事到这儿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