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琳娜的手动了一下。动作很轻。维恩没回头，但他知道她醒了。他站在祭坛中间，两把刀插在石头缝里，血从手掌流下来。头顶有碎石掉下来，可他没有弯腰。他不能倒，一步也不能退。
黑暗的球停在虚影手里，没有砸下来。它在等。维恩喘着气，嘴里有血腥味。他抬起左手，把斗篷往后一扯，拿出藏在里面的书。书页是黑的，边角卷了，但还能打开。他用匕首挑开一页，上面是艾莉亚留下的字——关于七国议会的命令。
那天风很大，下着雪。她把书塞给他，只说了一句：“活着回来。”现在他做到了。他撑到了最后，也等到了她说的那一刻。
地面裂得更深了。裂缝到了地下通道口，台阶塌了，露出通往王都的路。远处传来脚步声，整齐有力，是穿重甲的人来了。他们不是来杀他的，是来接他的。维恩闭眼吸了口气，拔起双刀，转身走向塞琳娜。
她靠在断掉的柱子旁，脸色白，嘴唇干。看到他过来，她想说话，却咳出血。维恩蹲下，把书放进她手里。“拿着。”他说，“这是证据。”她的手在抖，但还是抓住了。他扶她站起来，背起她。她的头靠在他肩上，呼吸很弱。
走出遗迹时天还没亮。冷风吹脸，睁不开眼。前面站着一队穿银蓝长袍的人。为首的女子拿着冰晶法杖。她看了维恩一眼，又看他背上的女人，点点头。“跟我走。”她说，“议会开始了。”
维恩跟着她走地道。没人说话。只有脚步和铠甲碰撞的声音。他感觉有人在后面盯着他。那些护卫中，有的眼里是怕，有的是敌意。他知道这些人以前想杀他。但现在不行了。因为他带回了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议会大厅在山里面。屋顶很高，四周有七根大柱子，代表七个国家。厅里坐满了人，贵族、将军、法师都有。维恩被带到中央台阶下站住。他放下塞琳娜，让她靠在软垫上。一个女医生过来检查，低声说了什么，塞琳娜轻轻点头。
维恩抬头看高台。左边坐着保守派，衣服好看，表情高傲。右边是主战派，多数穿旧军装，眼神凶。中间的位置空着。他站着不动，等那个人来。
一个红袍贵族先开口：“这个人用禁忌力量，在灰烬镇引发亡灵暴动，今天又弄破封印。我建议立刻抓起来，交给圣裁所审判！”说完又有三人附和。声音低，但听得清。维恩听出他们在煽动。
他没反驳。只是把手放在匕首柄上。刀有点热，像感觉到什么。他察觉空气中有变化，像有人偷偷施法。他猛地抽出匕首，金光一闪，一道声音突然停了。后排几个议员脸色变了，快速收回手。
“你们可以说。”维恩开口，声音哑，“但我提醒你们——伪神还在外面。它没死，也不会等你们吵完再动手。”
大厅安静了一瞬。这时，拿冰晶法杖的女人走上高台。她举起法杖敲地。寒气扩散，三张椅子底下结出冰。冰裂开，露出底座上的图案——一个扭曲的环，中间一只眼睛。那是血誓教团的标志。
“这三位大人，”她大声说，“每个月给黑袍控制的商会转三千金币。记录在我手里。你们说他是灾星？”她指向维恩，“真正的祸根，就在你们中间。”
全场乱了。有人站起来质问，有人低头不语。主战派里有个老将军披着灰斗篷，起身说：“我认得这个图腾。三年前边境哨站失守，是因为布防图被泄露。原来是从这里漏出去的。”
保守派慌了。刚才叫得最凶的红袍贵族想解释，却被莱恩抬手打断。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卷羊皮纸，展开后投出几封密信。其中有两封写着“克雷德必须死”，签名是一个被通缉的邪教执事。
“你们想杀他，不是因为他危险。”她说，“是因为他挡了你们的路。”
混乱越来越大。有人喊要查账，有人要封锁大厅。两个侍卫悄悄靠近维恩背后，手摸上了刀。维恩感觉到了。他慢慢转头，右眼闪过暗金色光。那人停下，额头出汗，慢慢退开。
他走上台阶，每一步都很慢。肩膀还在流血，但他没停。走到最高处，他转身面对所有人。斗篷被风吹起，左眼银白，右眼暗金，一股气息压住全场。没人敢动。
“我不需要你们信任我。”他说，“我只要一个机会。让军队集结，让我带队去堵裂缝。如果失败，你们可以把我吊在城门上。”
大厅安静。过了一会儿，一个穿铁甲的将军站起来：“我支持他。他活下来了，我们派的三个小队全死了。至少他见过伪神，还敢打。”
另一个人说：“我也支持。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东境已经有村子没了，整片地塌进地下。”
第三个人、第四个人……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最后，决定通过了。维恩被任命为平乱军统帅，莱恩当副将。命令明天早上发布。
他走下台阶时，看见塞琳娜看着他。她没笑，只是轻轻点头。他知道她在说什么。他们还没输。
人们陆续离开。维恩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他注意到一个人动作不对。那人走在最后，袖子垂下时，露出半截链子。黑色，带锯齿，末端挂着一块烂掉的指骨。和黑袍人戴的一样。
他记住了那人的脸。高颧骨，左耳缺一块。走路时总躲着光。
维恩没表现出来，把这事写进书的夹层。笔尖划纸，发出轻微响声。
议会厅只剩一盏灯亮着。他合上书，放回怀里。门外传来脚步声，是莱恩回来了。她看他一眼，低声问：“你看到了？”
他点头。
“别轻举妄动。”她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没回答。只是把手放在刀柄上，盯着那扇刚关上的门。
链子挂在那人手腕上，随着走路轻轻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