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的脚步没有停。冷风从地下市场的入口灌进来，吹得他衣角翻动。命石贴在胸口的位置还在震动，那频率像是心跳，又像是某种回应。他靠在钟楼外墙的凹陷处，右手按住左眼，指尖沾了湿热的液体。视线依旧模糊，但他不能等。刚才在档案库看到的名字一直在脑子里回响——凯文·霍华德。同一个编号，同一个时间。他们一起掉进河里，一起来到这个世界。可现在，对方成了血誓教团的人。
他把暮影匕首插进地面，掌心贴上刀柄。阴影顺着金属爬上来，钻进他的手臂。这感觉像是一根绳子，把他快要散开的魔力重新拉紧。他闭眼，集中精神去追那股共鸣。命石的震动越来越强，方向指向钟楼顶部。他刚抬起脚，头顶传来一声轻响。砖石松动的声音。
人影从钟面背后跃下。黑袍翻起，暗黑魔力凝聚成刃劈向他的脖子。维恩侧身闪避，晨曦匕首横挡，光焰炸开照亮对方的脸。那一瞬间，他的呼吸停了。是凯文。那张他曾以为再也见不到的脸，此刻双眼泛着猩红，嘴角咧开一个不自然的笑容。“把双天赋交出来。”声音沙哑，“否则我会杀了你，再去找那个女孩。”
维恩后退半步，匕首横在胸前。眼前的凯文和记忆里的不一样。高中时的那个男孩总是低头走路，袖口磨破也不换衣服，在走廊尽头对他点过一次头。那天之后，班里有人往他课桌倒墨水，只有凯文走过来，轻轻说了句“没事”。现在这个人却站在他面前，举起手准备释放术法，皮肤下浮现出黑色符纹，像活物一样蠕动。
“你还记得我吗？”维恩开口，声音低哑。
凯文歪头，动作僵硬，“杂质必须清除。双天赋者不能存在。”他双手抬起，暗黑能量在掌心旋转，形成一道螺旋状的冲击波。维恩翻身躲开，落地时右肩传来一阵钝痛。旧伤被牵动，但他没时间处理。他不想杀凯文，可也不能任由对方攻击。他引着凯文往钟楼边缘移动，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细微声响。
凯文追上来，术法接连轰出。维恩用光明屏障格挡，每一次碰撞都让左眼的血流得更多。他抓住空隙，突然向前冲，发动光明瞬闪。身影一闪，已出现在凯文左侧。晨曦匕首刺出，直入其左肩。刀刃没入血肉的瞬间，凯文全身一震，眼中红光剧烈闪烁。他低头看着伤口，表情变了。“这……疼得……好像那天……”他喃喃地说，手指颤抖地碰了碰伤口边缘。
维恩盯着他，“你还记得那天？”
凯文抬头，眼神出现一丝清明，“维恩？”他叫出这个名字，声音微弱，“你还活着？”他想抬手，但身体不受控制，脖颈处的皮肤开始裂开，黑色纹路迅速蔓延。他猛地抓住维恩的手臂，力气大得几乎掐进肉里。“他们改了我的记忆……但我还记得你的名字……”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塞琳娜……她不能死……你要守护她……对吗？”
远处传来脚步声，守军巡逻队正在靠近。维恩没动，看着凯文的脸。那张脸上的痛苦越来越深，意识在挣扎。凯文用力摇头，似乎在对抗什么。“快走！”他突然吼出来，“他们还在看着！”话音未落，他猛地推开维恩，身体往前一倾，主动撞上还插在肩上的晨曦匕首。鲜血喷出来，溅在维恩的脸上和衣领上。凯文跪倒在地，手撑着地面，头一点一点往下垂。
“告诉塞琳娜……”他嘴唇微动，声音只剩气音，“我……没能……替你活下来……”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手滑开，整个人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维恩蹲下去，伸手探他的鼻息。没有呼吸了。他把凯文的身体扶正，从怀里掏出那张染血的档案纸片，轻轻放在对方胸前，用破碎的布料压住。风吹进来，卷起几片灰烬，落在尸体旁边。他摘下帽子，遮住自己的眼睛，坐在原地很久。钟楼外的城市依旧安静，只有远处的钟声敲了一下，表示午夜已过。
他站起来，把晨曦匕首拔出来，用衣角擦干净血迹收回腰间。凯文最后说的话在他脑子里反复回放。“你要守护她……对吗？”这不是请求，是确认。像是在确定一件早就该发生的事。维恩摸了摸胸口的命石碎片，它已经不再震动了。那种牵引感消失了。也许是因为凯文死了，也许是因为任务完成了。
他走到钟楼边缘，望向魔法师协会的方向。高塔顶端的灯还亮着，和昨晚一样。他知道艾莉亚可能还在等他回去，也知道协会不允许私自调查异界者档案。但他已经不在乎这些规则了。凯文用命换来的情报不是为了让他躲藏，而是为了让他继续走下去。他转身离开钟楼顶层，脚步踩在老旧的木板上发出吱呀声。每一步都比前一步更稳。
走下最后一段楼梯时，他听见外面有动静。不是脚步声，是布料摩擦的声音。有人在钟楼外站着。维恩停下，手按上匕首柄。他没有立刻出去，而是贴墙缓步靠近门口。门缝里透进一点月光，映出一个轮廓。那人穿着长袍，身形瘦高，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维恩屏住呼吸，慢慢抽出晨曦匕首。
门外的人没有动。过了几秒，一张纸条从门缝底下塞了进来。泛黄的纸面滑过地面，停在他的靴尖前。维恩弯腰捡起，展开看了一眼。上面只有一行字，墨迹很新：“他们知道你看过档案。”字迹工整，不像威胁，更像提醒。他盯着那张纸，手指收紧。
风吹开了门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