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带着水库特有的湿润气息，也带走了最后的一丝白雾。
龙盾局的执行人员动作极快，效率高得吓人。那群瘫软在地的混混，被他们用特制的束缚带捆得结结实实，一人一个，拎小鸡一样扔上了那两架悬停的黑色飞行器。
那台黄色的挖掘机，也被一名队员开走，履带压在土路上，发出的声响比来时温顺了许多。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大坝上再次恢复了平静，除了地面上还残留着一些湿滑的痕迹和几滩可疑的水渍，之前那场混乱闹剧的痕迹被抹得一干二净。
队员们和飞行器都撤离了，只留下秦岚一个人。
她站在大坝中央，黑色的作战服在夜色中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抬头，看向不远处那唯一亮着灯的管理室。
那个小小的窗口，像一只孤独的眼睛，注视着水库的一切。
秦岚迈开长腿，朝着管理室走去。
这一次，她没有停在门口，而是直接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一股浓郁的，混杂着泡椒牛肉面和廉价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扑面而来。
管理室里很乱。
桌子上，一个刚吃完的泡面桶还冒着最后的热气，旁边散落着几张揉成一团的包装纸。满墙的监控屏幕依旧亮着，上面是水库各个角度的高清画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林夜就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旧老板椅上，看到她进来，脸上没有半分意外。
他指了指旁边一张用来堆放杂物的塑料凳。
“坐？这次真没咖啡了。”
秦岚没有坐。
她环顾着这个简陋到寒酸的房间，视线在那些顶级的监控设备和吃剩的泡面桶之间来回扫视，一种强烈的割裂感让她微微蹙眉。
“你打这个电话，就没想过会把我们卷进来？”
林夜耸了耸肩，身体向后靠去，让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你们不是说，有处理不了的‘麻烦’可以找你们吗？”
他拿起桌上的叉子，百无聊赖地戳着泡面桶的底部。
“对我来说，这就是麻烦。一帮人拿着刀，开着挖掘机，要挖我的大坝，我一个普通老百姓，除了找你们，还能找谁？”
他的表情很无辜，说出的话也合情合理。
“而且，我相信你们的专业性。”
秦岚沉默地看着他。
专业性？他分明是把龙盾局当成了他最锋利的一把刀，一把用来处理鸡毛蒜皮的牛刀。
“你这是在利用我们。”秦岚的陈述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不。”
林夜摇了摇手指，纠正了她的说法。
“这叫合作共赢。”
他放下了叉子，身体微微前倾，那股懒散的气质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
“我帮你们抓到了一个潜在的‘恐怖分子’，还附赠了十几名同伙，以及一台作案用的重型机械。人证物证俱全，顺藤摸瓜还能揪出幕后主使。我这是为维护地区稳定，保护国家重要财产，做出了卓越贡献。”
他摊开手。
“而你们，只是顺手帮我解决了一个商业竞争上的小麻烦。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你们赚了。很公平，不是吗？”
秦岚再次陷入了沉默。
她不得不承认，林夜这番歪理，从某种角度来看，竟然无法反驳。
他把一件性质恶劣的私人恩怨，巧妙地包装成了一起危害公共安全的未遂案件。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让水库里那些恐怖的生物越界伤人，没有留下任何自己动用过超自然力量的证据。
他只是制造了恐慌，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剩下的，全部由国家最锋利的暴力机器代劳。
这既向龙盾局展示了“黑山水库”所拥有的，足以让亡命之徒跪地求饶的强大威慑力。
又用一种近乎完美的方式，表现出了自己的“可控性”和“守规矩”。
他像一个棋手，精确地计算了每一步，利用了所有能利用的规则和资源，最终将死了对手，还顺便向棋盘的管理者，递上了一份极具价值的信号。
一份漂亮的“投名状”。
龙盾局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完全无法掌控的怪物。而是一个虽然强大，但懂得边界，愿意在规则框架内解决问题的“合作者”。
林夜，恰好完美地扮演了这个角色。
“王天宏不会再来烦你了。”
秦岚终于开口，算是对这件事做出了最终的定论。
“他和他背后的所有人，都会得到应有的处理。”
她转身，准备离开这个让她感觉无比压抑的房间。
在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但你也要记住，我们的电话，不是用来处理商业纠纷的。”
“下不为例。”
说完，她拉开门，身影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