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照在中央壁垒的石墙上，段逸还站在高处。他手里拿着一块熔核钢残片，边缘发黑，摸起来很粗糙。他已经一整晚没睡了，施工队还在轮流干活。但他知道，墙再厚也没用，挡不住真正的危险。
他刚下令换材料，就看到艾莉安娜从林子里走过来。她走路很轻，银色的头发被风吹起一点，手指轻轻划过一根硬化藤蔓。
“你感觉到了吗？”她开口，声音不大，“地下的魔力变了。”
段逸点头。“昨晚测试陷阱时，符文烧坏了。不只是材料问题，能量传错了路，震到了灵田边上。”
艾莉安娜蹲下，手贴在地上。几秒后她抬头说：“你们修的是墙，可敌人不会只从地上来。教会的净化术会渗进土里，污染根系，切断生命连接。到时候你的子体还没冲出去，就已经没力气了。”
段逸没说话。他知道她说得对。生命之种靠灵田，灵田扎根在土地里。如果土地被污染，整个系统都会垮。
“我有个想法。”艾莉安娜站起来，“不是拆掉你们的墙，而是让墙活过来。”
段逸看着她。
“第一，在外面布一道‘生命警戒网’，用林语者当节点。”她指向东边山脊，“植物的根连着水和石头，任何震动、温度变化、魔力波动，都能传回来。比哨兵快，比探子隐蔽。”
段逸闭眼，连上生命之种开始想。他在脑子里画出一张由根组成的网，每个交叉点是一个林语者的范围。信息能实时回来，没有延迟，也没有死角。
“可以。”他睁眼，“但需要很多林语者一直守着，太耗精神。”
“我能帮忙。”艾莉安娜说，“用月露仪式给他们充能，每三天一次。只要他们在林子里，就不会累垮。”
段逸记下了。
“第二，”她继续说，“护城沟里种噬魔荆棘。这种植物专门吸神圣能量，光越强长得越快。它的刺有毒，踩上去的人会动不了。更重要的是——”她停了一下，“它能把净化术的能量变成养料，反过来喂城墙边的藤蔓。”
段逸马上明白了。教会用低级净化术打过来，不但伤不到他们，反而让墙更结实。等于敌人打一拳，墙就变硬一点。
“种子我已经让叶语准备好了。”艾莉安娜说，“今天就能种。”
段逸点头。“第三呢？”
“主墙后面种共生树阵。”她说，“这些树不只是好看。要是遇到大范围神术攻击，它们会放出孢子烟雾，挡住视线。同时发出干扰光环，打乱施法节奏。”
段逸又闭眼想了一遍。敌军突破外层防线时，树木立刻启动，烟雾升起，魔法师念不了咒，冲锋也会乱。这时大地力士从两边杀出，幽影斥候切入后排。
效率至少提高三成。
“这不是辅助。”段逸睁眼，语气认真，“这是主力防线。”
艾莉安娜点头。“我还建议，在灵田周围埋世界树碎片。虽然只是小块，但能稳住生命能量，防止被人破坏。我在祭坛还有五片，可以调过来。”
段逸马上说：“立刻安排运输。我会让符文工匠配合你定位置，确保和现有阵法连得上。”
两人安静了几秒。远处施工队还在忙。大地力士搬新钢板，工兵铺导流槽，符文工匠在地上刻新的线路。
“你之前只想着墙够不够厚。”艾莉安娜看着远方，“现在你要想，怎么让整片地都帮你打仗。”
段逸握紧手里的残片，然后松开，让它掉进沙土里。
“你说得对。”他说，“我们一直想怎么挡住敌人，忘了这片地本来就能反击。”
他转身面向指挥台，打开生命之种链接。
“通知所有林语者负责人，马上集合。”他下令，“准备铺第一道生命警戒网，试点区域是东线第七哨卡到灰岩坡之间。每三十米一个点，深入地下水脉。”
命令发完，他又加了一句：“让叶语带队，先种噬魔荆棘。土壤要用宁神花粉混腐殖土处理，帮助种子活下来。”
做完安排，他回头看向艾莉安娜。
“共生树阵多久能长好？”
“最快七天。”她说，“但我能提前催熟。只要你给够生命能量，三天就能达到初步防御状态。”
段逸想了想。“我可以调三个子体死后回流的能量，再加上我自己两天的魔力储备。够吗？”
“够。”艾莉安娜说，“今晚我就开始准备仪式。”
段逸点头。他知道这会让他的负担加重，指挥能力下降，但现在顾不上了。
“还有件事。”艾莉安娜忽然说，“你的子体很强，但他们太依赖你。如果你被干扰或者晕倒，整个系统就会慢下来。”
段逸皱眉。“我知道。凯瑟琳也在教他们自己做决定，但进步很慢。”
“为什么不让他们和植物连一下？”她说，“林语者已经能和树共享感觉。如果你让部分子体短时间接入生命警戒网，他们就能自己看到危险，不用等你下令。”
段逸愣住了。
这个主意他没想过。子体通过植物网络看情况，就像多了眼睛。就算他不能指挥，前线也能自己反应。
“技术上能做到。”他说，“但要改生命之种的权限，开一个小口子。风险是可能会混乱。”
“从小范围试。”艾莉安娜建议，“先找五个林语者，每人连一个大地力士。观察二十四小时，看反应速度和判断准不准。”
段逸立刻决定：“下午就开始。”
两人站着，看着壁垒一点点成型。阳光照在新装的抗魔晶层上，泛出淡淡的绿光。
“以前我觉得你是毁自然的人。”艾莉安娜忽然说，“现在我懂了。你不是造生命，你是让生命换一种方式活下去。”
段逸没回答。他知道这话不容易。一个曾想杀他的人说出来，比什么都重。
“我去准备仪式材料。”艾莉安娜最后说，“傍晚前把第一批世界树碎片送来。”
她转身要走。
“等等。”段逸叫住她。
她回头。
“刚才你说，让土地帮我们打。”他说，“具体怎么做，才能让它不只是挨打，还能主动反击？”
艾莉安娜看着他，眼神平静。
“你有没有想过，”她问，“让所有植物一起放毒？”
段逸一愣。
“不是杀人。”她解释，“是让空气没法呼吸，魔法用不出来，逼敌人自己退。就像森林遇到火，会放出气体烧得更快，赶走入侵者一样。”
段逸脑子里一下子冒出很多想法。如果真能做到，那就不是防守，是整片生态一起反扑。
“你能做出这样的连锁反应吗？”
“我能。”她说，“但需要时间，也需要你完全信我。”
段逸看了她很久。
然后他说：“从你第一次走进营地那天起，我就在学一件事——怎么相信一个曾经想杀我的人。”
艾莉安娜嘴角动了动，没笑，眼神却软了一下。
“那现在呢？”
“现在我相信。”他说，“我也知道，这一仗能不能赢，不在墙多厚，而在我们能不能让这片地真正活起来。”
艾莉安娜点头，转身走了。她的身影顺着台阶下去，走进树林深处。
段逸站在原地，手里召出战术石板。他打开地图，开始标生命警戒网的路线。手指滑动，把凯瑟琳的兵力、布伦希尔德的机关、艾莉安娜的生态防线全都合在一起。
三种防御一层套一层，步步推进。
他正要叫林语者负责人，忽然发现石板角落闪了一下。像是信号干扰，又像某种能量波动。
他皱眉，放大坐标。位置在东南角，靠近废弃矿道入口。
那里不该有人。
他盯着那点动静，手指停在确认键上。
这时，一名林语者跑过来。
“大人，叶语报告，噬魔荆棘种子在处理时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