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中之眼,不敢靠近的光。
林叶层叠,光线斑驳,如破碎的银片。
观察队的队首轻巧地落在一根粗枝上,骨面具在光影下闪着冷白。他的呼吸浅得几乎不存在,从外人角度看——他连“活着”的迹象都没有。
但只有观察队内部清楚:
他们是暗狩者里最容易死亡的部队。
因为他们面对的不是敌人,
而是——未知。
编号九(队首)静静注视着下方的空地。
巨型魔化山猪倒下,颈骨被切断,体内腐化被银光压制。
两个人影站在尸体旁。
白猞猁少年——云溪。
黑狼兽人——黎川。
九在心中记下关键点。
第一点:合作效率异常高。
甚至不像刚刚组成的队伍,更像是……
磨合多年后的战斗直觉。
第二点:他们的魔力波动会彼此“干涉”。
普通兽人之间不会出现这种现象。
九深吸一口气。
第三点:云溪的印记,在对方靠近时趋于稳定。
这点最重要。
他低声呢喃:
“……稳定者?”
旁边的队员五号轻声问:“队首,有新的结论?”
九没有回答,只是示意继续记录。
队员六号翻开记录册,暗纹笔尖轻轻划动。
“第二次本源回响……发生在距离上次不到三天。”
他皱眉,“这是危险信号。”
九冷静道:
“也是重要信号。”
观察队成员互视一眼。
他们知道九在想什么——
但谁都不敢说出口。
因为那意味着一个可怕的可能:
云溪不是‘失散者’……而是‘幸存者’。
幸存者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云溪可能见过“那东西”。
——可能曾近距离接触族群灭亡的真相。
——可能身上承载着足以毁掉暗狩者组织的秘密。
六号低声:“我们……是否要向首领发高危预警?”
九沉默许久,才轻声道:
“还不到那个程度。但我们必须确认另一件事。”
五号:“什么事?”
九的声音前所未有地低沉:
“黎川……是否是他的‘锚’。”
“锚”——
是暗狩者内部的一个禁忌词。
它指某些失控血脉会对特定个体产生“唯一稳定反应”,
无论是情绪、魔力,还是精神层面。
这种关系罕见到近乎传说。
但一旦形成,便意味着:
只要锚在,印记不会彻底暴走;
锚若亡,印记主人必然疯狂。
五号犹豫道:
“可他们才认识几天……怎么会出现锚反应?”
九冷静反问:
“那你见过本源印记在第一次暴走后被轻易压制吗?”
五号哑口。
九接着道:“云溪在黎川靠近时自动平稳,在他被触碰时印记完全安静。”
六号记下:“——疑似锚。”
九补充:“极不稳定,但方向明确。”
观察队成员瞬间紧张起来。
锚——这种关系若被证实,会影响暗狩者所有决策。
原本“抓捕”可能会转变为“隔离保护”。
原本的“夺取秘密”可能变成“封锁所有干涉”。
而最关键的是——
首领会亲自到场。
因为首领本人……
也是曾经的“锚失者”。
没人愿意去想那段历史。
九继续观察下方两人。
云溪的手仍紧抓着黎川的衣角。
黎川则用身体半护着他,像狼护着唯一的幼崽。
六号轻声道:“队首……他们看起来不像敌人。”
九淡淡道:“敌人从来不是外表。”
又补充:“但他——”
目光落在云溪身上。
“比我们预期的……更脆弱。”
风吹过,树叶轻落。
五号问:“我们要怎么向上汇报?”
九闭上眼,几乎能想象首领听到“回响第二次稳定”时的沉默目光。
他最终开口:
“如实汇报。”
六号怔住:“可是……一旦上报‘锚反应’,首领——”
九打断:“首领不会伤他。”
“为什么?”
九轻声说:
“因为首领失去过一次。他不会再失去第二次。”
其他人沉默。
九望向林间小空地,那两个人影正一起检查魔猪的核心腐化源。
他们看起来像在执行任务,
却又像在无意识地靠近对方。
九忽然感到一丝妖异的直觉:
这个白猞猁少年不是被世界选中的,
而是被某个真相“遗留下来”的。
而这个黑狼——
正在无意识地填补那份空洞。
“九队,是否确认继续跟踪?”
耳边响起远程通信的轻振。
九最后看了一眼云溪胸口微微跳动的印记:
“否。”
五号惊讶:“不跟了?那我们——”
九戴上面具:
“我们撤回。
目标已进入‘不可干扰阶段’。”
六号低声道:“那我们告诉主队什么?”
九轻声吐出三个字:
“——他说了算。”
“他说?”
五号愣住,“谁?”
九的面具在枝叶间倾斜,面具下眼神深不可测:
“锚。”
观察队悄然散去,
像夜影回归森林深处。
他们离开的一瞬——
云溪胸口的微光也恰好熄灭。
仿佛从头到尾都知道他们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