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谷劫后，石硬潜心养伤。木心真人赠予的“百花玉露丹”效果非凡，配合《寂源经》的强悍恢复力，不过十余日，石硬腰腹间那道几乎将他斩断的恐怖伤口已然结痂收口，只留下一道淡红色的疤痕。更棘手的反倒是神魂与骸化右臂的恢复。
强行引动归墟之力湮灭破法灭神梭，代价巨大。右臂骸化骨骼上的裂纹虽然缓慢弥合，却依旧隐隐作痛，短时间内难以承受剧烈冲击。神魂的亏空更是需要水磨功夫温养。寂渊老祖的残念亦多次告诫，归墟之力绝不可轻易动用，反噬之烈，远超想象。
期间，百花真君虽未再露面，但灵植宗对他们的庇护未曾减弱。谷外再无星辰殿修士靠近的迹象，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只不过是风暴来临前的沉寂。星辰殿绝咽不下这口气，天刑殿的压力只会越来越重，灵植宗能庇护一时，难护长久。
这一日，木心真人亲自来到客舍。
“石小友，伤势可好些了？”木心真人关切问道。
“已无大碍，多谢长老挂念。”石硬拱手道，“这些时日，劳烦贵宗了。”
木心真人摆摆手，神色凝重道：“小友不必客气。今日前来，一则告知百花谷附近星辰殿的眼线确已撤走；二则…是带来宫主的法旨。”他取出一枚青翠欲滴的树叶状玉符。
“宫主？”石硬与封十三皆是一凛。天衍道宫宫主，那是真正屹立中土之巅的大能！
木心真人郑重道：“宫主闭关之中获知此事，推演天机后降下法旨。其一，天刑殿那边，自有宫里应对，无需你等忧心。其二…”他看向石硬，目光深邃，“宫主言道，幽冥渊源，归墟在望。你的路，在天刑殿视线之外，在中土漩涡深处。”
“中土…深处？”石硬皱眉深思。这指向太过模糊。
木心真人将玉符递给石硬：“此乃宫主亲赐‘天衍令’，蕴含宫主一丝意念气息。持此令，在万法仙城可获一分便利。宫主让你前往‘万法仙城’，那里是散修与各方势力混杂之地，信息流通，龙蛇混杂，或许能找到你下一步的方向。”
封十三听到“万法仙城”，眼睛一亮：“万法仙城？那是中域南部的第一大仙城！没有城主，由几大散修联盟和无数中小宗门共同维持，规矩相对松散，却也包容万象！星辰殿和天刑殿的手在那里的确收敛很多！”
“正是。”木心真人点头，“宫主之意，让你们暂离风暴核心，去万法仙城寻找机缘与线索。百花谷…终究不能再留你们了。”他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但更多是关切。
石硬接过那枚温润如玉、散发着淡淡道韵的树叶玉符，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那一丝如星空般浩瀚又沉寂的意念。他重重点头：“晚辈明白，谢宫主指点，谢长老厚恩。”
百花谷虽好，终非久留之地。中土核心的风暴，正等着他踏入。
计议已定，几人不再耽搁。两日后，石硬伤势基本稳定，骸化右臂的裂纹也已初步愈合，虽尚未完全恢复，但已不影响行动。四人拜别了木心真人与灵植宗众人，乘上那艘青色飞舟，在灵植宗暗中派出的两名金丹弟子护送下，悄然离开了百花谷，朝着南方的天际疾驰而去。
这一次，飞舟直接飞行在万丈高空云层之上，避开主要航线，由那两名灵植宗弟子利用秘法隐藏气息，行踪更加隐秘。
一路向南，飞遁近月。
俯瞰下方，地貌山川又有了新的变化。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取代了开阔的平原，巨木参天，灵雾缭绕，其中隐约可见强大的妖兽气息盘踞。河流大川奔流汹涌，水汽磅礴。灵气不仅更加浓郁，也更显驳杂，其中混杂着浓郁的水木之灵、妖气、甚至地煞之气，显然已进入中土神州的南部区域。
这一日，前方云雾散开，一座无法形容其宏伟庞大的城池轮廓，逐渐占据了整片视野！
万法仙城！
此城并非建于平原，而是依托于数条巨型灵脉交汇之处，依山傍水而建。城墙高耸入云，蜿蜒如山岭，绵延不知几千里！其材质非金非石，呈现一种岁月沉淀的古铜色，其上布满了无数繁复的阵纹，隐隐散发出镇压八荒的磅礴威压。
空中遁光如织，密密麻麻，各种飞舟、法宝、灵禽穿梭不息。有巨大如山的楼船缓慢前行，有修士脚踏飞剑呼啸而过，亦有奇异的妖兽拉车飞驰…秩序虽不如天衍城那般森严，却自有一股吞吐天地的磅礴气象。
靠近城池，更能感受到其包容万象的气息。城门无数，各具特色。有的庄严肃穆，由统一着装的修士守卫；有的魔气森森，出入者多气息阴鸷；有的妖气滚滚，妖族修士络绎不绝；也有仙乐阵阵、霞光缭绕的正道门径…这座仙城，似乎囊括了中土神州几乎所有修炼流派！
“终于到了！”封十三长舒一口气，“万法仙城，号称‘万法交汇之地，仙魔共存之城’！在这里，只要守基本的规矩，不惹那几个顶级的散修联盟和商会势力，基本可以横着走！”
飞舟通过一条相对普通的入口缴纳灵石入城。甫一进入，喧嚣鼎沸的人声、混杂而浓郁的灵气、以及无数店铺酒楼散发的宝光与香气，便扑面而来！街道宽阔得如同广场，地面铺就的玉石光洁温润。两侧店铺林立，有售卖法器丹药的正经商行，有悬赏猎杀的佣兵大厅，有挂着奇异妖物图案的蛮族铺子，也有鬼气森森的魂幡店…千奇百怪，令人目不暇接。
修士更是鱼龙混杂。有道袍飘飘的修士，有身缠煞气的魔修，有身材高大、气息粗犷的蛮修，有气息阴柔的妖族，甚至能看到少数异族身影…修为亦是参差不齐，从炼气到元婴皆有，只是化神气息鲜有显露。
封十三熟门熟路地领着几人穿过几条喧闹的街道，来到一处名为“寻真馆”的院落式客栈。此地环境清雅，阵法严密，据说是天衍道宫某个师叔早年在此经营的一份产业，颇为可靠。
安顿下来后，封十三立刻道：“石老大，你安心在馆中养伤，稳固修为。我去城中联络点打探消息，顺便摸摸情况，看看有没有关于幽冥道、归墟或者宫主所说‘中土深处’的线索。”
石硬点头：“有劳。”
接下来的日子，石硬便安心在寻真馆住下。他每日闭门不出，一边以残余的百花玉露丹药力温养骸化右臂的暗伤，巩固元婴中期修为；一边更加深入地参悟《归墟引》的玄奥，试图将那一丝反噬巨大的毁灭力量掌控得更精妙。寂渊老祖的残魂也在持续温养下，愈发稳固清晰。
封十三则早出晚归，凭借天衍道宫在此地的一些人脉和自身手段，钻入万法仙城三教九流汇聚的各大场所——信息交易所、散修交流坊市、古老的杂货铺、甚至是发布各种任务的“万法阁”，打探消息。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
这一日，封十三风尘仆仆地回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与忧虑交织的神色。
“石老大，有消息了！”他灌了一口灵茶，语速飞快，“确实不好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几个老油条嘴里抠出点真东西！”
他压低声音道：“关于幽冥道…此道在上古时期确实曾兴盛一时，极为神秘强大，据说牵扯到轮回与魂魄的终极秘密。其覆灭似乎极为突兀和惨烈，记载极少，但许多线索都指向一个地方——‘归墟海眼’！”
“归墟海眼？”石硬目光一凝。
“对！据那几个老家伙说，归墟海眼并非固定地点，而是在中土南域的无尽海深处不定时出现的恐怖空间裂缝，传说那裂缝直通真正的‘归墟’，是一切生机的终点，也是幽冥道力量来源的秘密所在！”封十三继续道，“但归墟海眼出现毫无规律，凶险万分，靠近者十死无生，近万年来已几乎成为禁忌传说。”
石硬若有所思。师尊的寂源经指向归墟，幽冥道也似乎与之有莫大关联…归墟海眼，难道就是那“中土深处”的所指？
“宫主所说的‘中土漩涡深处’，可能就与这有关。”封十三道，“我还打听到，万法仙城的‘万法阁’顶层，收藏有一些上古残碑拓片，其中可能记载了零星关于归墟海眼的线索和预测其出现的方法，但需要极高的权限或者付出巨大代价才能查阅。”
“万法阁…”石硬记住了这个名字。
“另外，”封十三脸色凝重起来，“虽然还没发现星辰殿探子的踪迹，但我收到风声，天刑殿专案组的人…已经到万法仙城了！他们是打着调查‘北寒域异变’的旗号光明正大来的，正在与城中几个大势力接触。虽然暂时没动静，但恐怕就是冲着我们来的！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好像…灵植宗那边也有人在留意我们入城的消息…”
石硬眼神微冷。天刑殿果然如影随形。至于灵植宗…是善意的留意，还是其他？在巨大的压力和潜在的诱惑下，人心难测。
“知道了。”石硬沉声道，“我们先不动声色，你去准备查阅万法阁顶层的权限所需。灵石不够，我这还有。”
封十三点头：“成！交给我！我就不信这万法仙城还有道爷我打不开的门！”
就在两人商讨之际，石硬强大的神识微不可查地波动了一下。他走到窗边，看似随意地瞥向远处一座热闹的酒楼。
楼阁临窗的位置，一位头戴斗笠、气息似乎只有筑基期的灰衣修士，在石硬目光扫过的瞬间，飞快地低下头，压了压斗笠。
动作极其自然，但那份一闪而逝的警惕和刻意收敛的星辰波动，却没能瞒过石硬。
星辰殿…终究还是找来了。如同附骨之疽。
万法仙城的风波，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