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遥把冲锋衣拉链拉到下巴，手指在布料上顿了一下。手机还在外套内袋里，屏幕朝下，但她知道它亮了。
她没立刻掏出来，而是先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条缝。
外面天是黑的，但不干净。流星一颗接一颗划过，轨迹歪得离谱，像被人用笔硬画出来的线。它们不落，也不灭，就在空中拐弯、停顿、再加速，节奏和楼下路灯闪烁完全一致——三下亮，两下暗，再来三下。
这不是天文现象。
她松开窗帘，转身从背包侧袋摸出手机。屏幕刚翻上来，就跳出一条新短信：
【游戏才刚开始】
没有发件人，没有时间戳，连信号栏都没跳动。这信息不是走基站来的。
“呵。”她冷笑一声，拇指悬在删除键上没按，“谁家孩子半夜不睡觉，跑来给我发弹幕？”
话音落，脑内响起熟悉的电子音。
叮！滴滴滴——
“检测到平行世界重叠信号，强度99.7%。”
是仓仔，声音比刚才稳了些，不再是循环播报。
她挑眉：“你能听懂人话了？不错啊，看来我那句‘要囤多少箱防晒霜’真管用。”
系统没回嘴，腹部的小屏幕闪了一下，浮出一行字：【建议优先补充Emp屏蔽膜】。
“你还知道怕电磁脉冲？”她边说边走向南窗，把脖子上的磁核矿吊坠解下来，挂在窗框内侧的钉子上。矿石泛着微光，表面开始出现细密波纹。
她盯着看。
每次流星掠过，吊坠的波纹频率就变一次，和电脑屏幕上频谱图的尖峰完全对得上。
“不是巧合。”她说，“这是广播，定向的，冲我来的。”
她走回桌前，打开笔记本。后台程序一直在跑，扫描昨晚那段母巢数据残片逆向编译出的信号模型。现在图谱上出现了一串规律性跳动，像是某种编码。
她点开记录，拖动进度条。前三次流星经过时，信号峰值都对应同一个二进制序列。
“0…0…”她念出来，“hi？谁在打招呼？”
她笑了一声，又觉得不对劲。
太整齐了。这种精准同步不像自然发生，倒像是测试设备是否在线。
她拿起手机，翻出那十二个未接来电的记录。全是空号，但拨打间隔精确到毫秒，和流星出现的时间轴能叠在一起。
“所以你们是一伙的？”她把手机放进一个铝管改的盒子，盖上盖子。那是她用防晒霜空管做的简易法拉第笼，能断掉所有无线连接。
做完这些，她拍了拍背包侧袋，链锯斧还在，充电指示灯绿着。
安全。
她刚想坐下，窗外最后一颗流星突然不动了。
它停在半空，慢慢展开，变成一根悬浮的权杖虚影，通体由流动星光构成，顶端晶石缓缓旋转，指向北方。
程知遥站在原地，左手腕的绷带底下传来一阵抽搐。
不是疼，是热，像有电流顺着疤痕往上爬。她抬起手，发现皮肤下的血管正微微发蓝，一闪即逝。
“星轨？”她低声说，“你死了还能上线？还是说……根本就没退服？”
她没后退，反而往前走了两步，贴到玻璃前。
权杖光影静静漂浮，没有攻击，也没有说话，就像个等待响应的提示图标。
她忽然笑了：“我知道你是谁派来的。你也知道我能看见你。那你应该也明白——老子最烦别人拿我当Npc刷任务。”
她转身拉开衣柜暗格，取出折叠护膝和防冲击颈环，动作快而准。咔哒两声扣紧，她活动了下手脚。
然后她站到屋子中央，闭眼。
“任务接了。”她在脑子里说，“别装死，不然我把你服务器炸了。”
嘀。
一声短促回应。
仓库界面在脑内闪了一下，随即消失。权限没全开，但至少能用了。
她睁开眼，瞳孔又一次变成了竖线。
这次她没惊讶，只是抬手扶了扶眼镜。
“你说姜明川要是还活着，看到这局面会说什么？”她自言自语，“估计又要推他那破眼镜，说‘程知遥，你又被盯上了’。”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可惜我没告诉他，老子最喜欢被人追债。因为每次都能反手把账本烧了。”
她走到墙边，拎起链锯斧检查电量。满格。刀柄上的刻痕“给丫爷死”被她用砂纸蹭得清晰可见。
“准备好了。”她说。
窗外，权杖光影依旧悬浮。
城市电力再次波动，路灯齐刷刷闪了三次，节奏和之前一样。
她盯着那光影，右手搭上背包带，左手按住左臂绷带。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震动了。
铝管盒子里的屏幕亮起，一条新短信跳出：
【你逃不掉的】
没有来源，没有编号，文字像是直接印在系统底层。
她没去拿手机，也没删消息。
她只是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权杖光影，轻声说：“谁说我要逃？”
她往前一步，手掌贴上玻璃。
吊坠晃了一下，折射出一道扭曲的光斑，正好打在权杖晶石位置。
那一瞬间，她手臂上的疤痕猛地一烫。
她咬牙，没松手。
光斑移动，像在回应她的触碰。
“你想让我看什么？”她说，“想让我去哪？行啊，来点实在的。”
她收回手，转身走向门口。
鞋柜里的登山靴已经烘干，她套上，系紧鞋带。
背包检查三遍：保温杯、备用电池、机械义眼包、珍珠密钥残片、防晒霜铝管、吊坠绳索——都在。
她最后看了一眼窗外。
权杖光影没动，但周围空气出现了细微扭曲，像是信号干扰产生的静态噪点。
她掏出手机，截图保存那条“你逃不掉的”短信，然后把整台手机塞进背包夹层。
“留着当证据。”她说。
她拉开门，没有走出去。
而是站在门口，回头看向客厅中央。
那里空无一物，但她知道，仓仔的像素小熊轮廓曾在那里浮现过。
“你听见了吗？”她问空气，“他们回来了。”
嘀。
又是一声回应。
比刚才更清晰。
她点头，关上门，落锁。
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左手腕的绷带裂开一道小口，一丝蓝光渗出来，转瞬即逝。
她没察觉。
或者，是假装没察觉。
她转身面向楼道，走廊灯忽明忽暗。
她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
“这次别掉链子。”她说。
脚步落下，第一级台阶发出轻微响动。
她走得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