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遥落地时整个人砸进一层厚厚的腐叶堆里，闷响都没发出一声。她没立刻起身，先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昏迷队员，人还在，呼吸平稳。她把他轻轻放平，靠在一块凸起的树根上，顺手把背包往上提了提。
右肩有点发麻，估计是刚才坠落时撞到了。她活动了下手肘，能动就行。
四周全是高大的古树，枝叶交错，遮得天空只剩几条细缝。空气又湿又闷，像是刚蒸完桑拿。她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了层薄汗。
背包拉链检查了一遍，权杖残片、科考日志、熔岩石板都在。她松了口气，正准备站起来，眼角忽然扫到不远处一堆银白色的碎片。
那是防护罩炸开后留下的残骸，大部分已经融化，只剩一小块还泛着冷光。
她走过去蹲下，伸手捡起那片没化的冰晶。入手很轻，表面滑溜溜的，像玻璃。奇怪的是，它一直在微微震动，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爬。
冰晶表面浮着一串数字和符号，闪了几秒就变，最后停在一个坐标上。
程知遥皱眉，这坐标怎么看着这么熟？
她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里本该挂着吊坠的地方现在空着，只剩断链子扎在衣服里。
冰晶上的坐标突然一跳，直接转向她，箭头直指她心口位置。
“哈？”她往后缩了半步，“你还带导航功能？”
话音刚落，耳边响起一声熟悉的电子杂音。
“警告！检测到量子级引力波动——”仓仔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稳，“宿主……请……立即……吐槽……否则……系统……无法……重启……”
程知遥翻了个白眼：“行行行，我说我说。这破冰晶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以为自己能认主？”
“吐槽协议……启动成功。”仓仔的声音清晰了一点，像素小熊虚影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屏幕乱码横飞，“正在扫描……基因匹配度……97.3%……确认为母巢召唤协议残留体。”
“母巢？”程知遥盯着冰晶，“你是说这玩意儿是冲我来的？”
“不只是你。”仓仔语气严肃，“它是信标。跨维度投放，目标锁定活体容器。你现在就是它的终点站。”
程知遥没说话，把冰晶翻了个面。背面有一道裂痕，深处似乎有光影流动。她凑近看，发现那光慢慢组成了一个人脸。
星轨。
半透明的脸悬浮在冰层里，嘴唇微动。
“你逃不掉的，锚点。”
声音很低，像是从地底传上来，带着回音。说完这句话，影像就消失了，冰晶恢复原状，但震动频率变了，变得更急促。
程知遥没扔，也没慌。她把冰晶举到眼前，仔细看那道裂缝的走向。光线折射的角度不对，不是自然形成的。这东西是被人做出来，再故意留在这里的。
“它在诱导我。”她说，“不是实时通讯，是预设程序。只要我靠近，就会触发这段话。”
仓仔顿了半秒：“逻辑分析正确。但这不代表它没威胁。母巢协议一旦激活，会同步释放精神污染波，影响宿主判断力。”
“我知道。”程知遥把冰晶塞进冲锋衣内袋，用防震布裹好，“所以我才要带着它。既然它想让我去雨林核心，那就说明那儿有东西不能让我看见。”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抬头看向远处。
原本绿色的极光，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血红色，像一条横贯天际的伤疤。
她记得赵清雪说过，红色极光是圣花激活的信号。
也是陷阱开启的标志。
“你说这事儿巧不巧。”她低声对仓仔说，“所有人给我指路，结果每条路都通向同一个坑。”
仓仔沉默两秒：“建议重新评估行动优先级。当前环境未知风险过高，且系统仍在恢复中，无法提供完整预警支持。”
“那你歇着。”程知遥把激光切割器别回腰带，顺手检查电磁链锯斧的电量，“我自己来。”
她弯腰扶起昏迷队员，让他搭着自己的肩膀。这人挺沉，但她没放。从冰川一路带到这儿，不能在这时候丢下。
往前走了几步，脚踩在湿泥上发出咕啾声。树根盘结，地面不平，她走得慢，但每一步都踩实了。
冰晶在胸口贴着，凉飕飕的，偶尔震一下。
“你说它为啥非得用97.3%这个数？”她突然问。
“因为这是你的出厂参数。”仓仔答得干脆，“也是他们唯一没能完全复制的部分。你是变量，不是复制品。”
程知遥笑了笑：“所以他们怕我。”
“不是怕。”仓仔纠正，“是需要。你需要钥匙，他们也需要容器。区别在于，你还能选择往哪走。”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背包带子勒紧了些。
雨林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机器在运转。极光的颜色越来越红，照得树叶都泛着暗光。
她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频谱仪。绿灯闪了闪，生命体征正常。她又摸了下左臂的疤痕，那里还在发热，但不像之前那么烫了。
“看来它也知道我要来了。”她自言自语，“连身体都开始反应。”
仓仔提醒：“基因同步率正在缓慢上升，目前12.6%，建议避免长时间接触冰晶。”
“我知道。”她把频谱仪收起来，“但我得知道他们在怕什么。”
她继续往前走，步伐稳定。树影越拉越长，前方的路被藤蔓挡住大半。她抽出激光切割器，准备清理障碍。
就在刀刃即将触到藤蔓时，冰晶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拉力，来自胸口。
冰晶内部再次浮现星轨的脸，这次只说了三个字：
“回来吧。”
声音比刚才更清晰，也更像在恳求。
程知遥盯着它，没动。
三秒后，影像消失。
她抬手，隔着衣服按了按那块冰晶。
“我不回去。”她说，“但我可以去看看你们到底藏了什么。”
她挥动激光切割器，一刀斩断挡路的藤蔓。
腐叶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底下一块半埋的金属板。上面刻着一行小字，已经被泥土盖住大半。
她没停下查看，只是瞥了一眼。
那符号的笔画节奏，和赵清雪仿生腿敲出的三长两短，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