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里的倒影不动，她动。
左脚刚抬，后背汗毛炸起。不是错觉，是实战里练出来的肌肉记忆——有人要从背后贴脸。
她膝盖一沉，整个人压进污水，借着水面反光扫了一眼。三只鱼怪正贴着巷壁滑行，肚皮紧贴锈铁板，口器张到极限，透明黏液从牙缝滴落，在水面上泛出一圈圈波纹。
“仓仔！干扰器甩了没？”她嗓音压到底。
【已释放，电磁静默区生效，持续时间四秒。】
“四秒够干十件事。”她单膝跪地，腰一拧，整个人像弹簧似的侧翻出去。
污水飞溅，头顶钢筋网咔嚓断裂，一根锈铁条砸在刚才站的位置，直接插进水泥地。差半秒，她就成了穿串儿。
滚出去十米，背脊撞上集装箱残骸，震得肺管子发麻。斗篷裂口又崩开一道，右肩渗进一股凉意，防辐射层正在失效。
“别光报数据，给条路！”她咬牙。
眼前突然浮出一片半透明地图，蓝光勾勒出整片水巷结构。几处红点在岔路口闪烁，代表高危区域。绿色虚线从她当前位置延伸出去，终点标着一个三角符号——安全出口。
“你哪来的权限调这个？”她边跑边问。
【预囤预警任务残留接口，临时蹭的。下次别指望我当导航狗。】
“你现在就是狗。”她踩上一块漂浮的木板，木板晃得跟跷跷板似的。对面两米空档，跳不过去。
她深吸一口气，助跑两步，蹬板边缘借力弹起。空中时背包侧袋一震，什么东西滑了出来，掉进水里发出“叮”一声轻响。
没空管。
落地翻滚，手撑地瞬间指尖触到湿冷墙面。墙上有黏液，但她顾不上。抬头看，前方是Y字形岔道，左边通道窄但干净，右边宽却漂着死鱼和油膜。
全息地图上的绿线指向左边。
她刚要迈步，脚下震动。
水底传来低频脉冲，像是某种信号在传递。三只鱼怪原本散开游动，突然同步转向，朝她所在位置包抄。
“它们被控制了。”她说。
【检测到高频磁频波动，来源不明。建议立刻脱离主航道。】
“地图让我走左边。”
【地图是死的，怪物是活的。现在右边更安全。】
“你早不说？”
【我刚发现左边墙后埋了十二个x-7型机械蝶感应器，触发就会激活黏液喷射系统。】
她冷笑：“好家伙，这是给我挖坟呢。”
转身冲向右边通道。水更深，淹到大腿，每一步都像踩在烂泥里。身后扑腾声越来越近，鱼怪提速了。
刚拐过弯，脚踝猛地一紧。
一条触须从水下钻出，缠住她右腿，用力一拽。她重心失衡，整个人往后倒，后脑差点磕上铁架。
“操！”她反手摸刀，但不敢全功率启动。这地方太封闭，能量爆炸会塌方。
触须把她往水里拖，另外两只鱼怪已经逼近，锯齿嘴离她不到两米。
左臂疤痕突然剧痛，像有电流在里面乱窜。她额头冒汗，但脑子清醒。
“仓库还能开吗？”她嘴唇微动。
【口令呢？】
“这破系统比我妈还啰嗦！”
嗡的一声，意识通道打开。她伸手进夹层，抓出一块拳头大的磁核矿石。矿石表面带暗红纹路，是上一卷从铁锈星带出来的战利品，一直没舍得用。
“希望这玩意儿还记得怎么打架。”她咬牙，抡圆了胳膊，把矿石砸向最近那只鱼怪的鳞片接缝。
矿石入水，沉了半秒。
然后，水里“啪”地炸出一道电弧。
不是大范围爆炸，是一连串细微的电流跳跃，像蜘蛛网一样顺着污水蔓延。第一只鱼怪抽搐一下，眼球翻白；第二只触须松了力；第三只直接翻肚皮，沉了下去。
她愣住：“这就完了？”
【检测到微弱电磁共振，源头是水底那块锈铁片。】仓仔声音有点飘，【磁核矿与铁片产生链式反应，电流通过污水传导至鱼怪神经系统，致其短暂瘫痪。】
“也就是说……我刚才那一摔，摔对了？”
【严格来说，是你倒霉运转化成了战术优势。】
“少废话，赶紧看看它们死透没。”
她拿头灯照水底。三只鱼怪都在下沉，身体抽搐频率降低。其中一只眼部开始分泌灰白色液体，明显是神经受损。
“能捞的赶紧捞。”她说，“这种级别的变异体，角膜能做信号过滤器。”
她抽出战术刀，准备下水割材料。刚蹲下，仓仔突然警报。
【警告！右侧墙体出现结构性位移，三十秒内可能坍塌。】
她抬头一看，集装箱叠层正在缓慢倾斜。顶部横梁扭曲变形，锈渣簌簌往下掉。
“谁设计的垃圾工程？”她收刀起身，不再贪战利品，贴着左墙快步前进。
全息地图更新路线，绿线往前延伸五十米，尽头是个半淹没的检修室，门框上挂着“雾泽水务”的牌子。
走着走着，她发现不对劲。
脚步声没了。
不是安静，而是……她的脚步本该有回音，但现在每一步踩下去，声音都被吞掉了。
“仓仔，我还在地图上吗？”
【在。但信号延迟0.7秒。】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现在的行动轨迹，和系统记录的位置，出现了时间差。】
她停下，摸出手电筒照前方。光束扫过墙面，看到一行刻痕——是数字，写着“47”。
她记得这个数。
半小时前在铁锈星地下通道，疤面残骸的机械脑核上，也有同样的刻痕。
“有人在复制我的路径。”她说。
【不排除空间折叠残留效应。也可能是异形拟态意识在复现你的行为模式。】
“那就是说，我走到哪，它就能抄作业到哪？”
【理论上可以。】
“闭嘴吧你。”
她加快速度，冲向检修室门口。门半开着，里面黑漆漆的。她一脚踹开，闪身进去，反手关上门。
屋里堆着工具箱和破管道，角落有个生锈的梯子通向上层通风口。她靠墙喘气，斗篷湿透，体温下降得厉害。
“破损率多少了？”
【23%。防辐射效率降至51%。左臂疤痕持续发热，组织活性异常。】
“再降我就成荧光棒了。”她扯下一段胶带，把斗篷裂口勉强粘住，“等出去找老陀螺换件新的，拿防晒霜当零头就行。”
【提醒：你只剩两颗信号干扰器，反物质刀片能量剩余38%，登山靴磁力模块接触不良。】
“总结一下，我现在穷得只剩命了。”
她抬头看通风口，考虑要不要爬上去绕路。但地图显示上面被混凝土封死，只能往前。
推开后门，是一段斜坡通道，通往更低的主干管区。前方隐约有光，应该是码头作业区的照明。
她刚迈步，脚底踩到个硬物。
低头一看，是那块掉落的锈铁片。不知怎么，竟一路顺着水流漂到了这里。
她捡起来，边缘卷曲，表面全是氧化痕迹。但拿在手里，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你认识这东西？”她问仓仔。
【无匹配记录。但它的金属成分与磁核矿共振频率高度吻合，建议保留。】
“行吧，废物利用专家。”她把铁片塞进背包侧袋，“下次再掉，我就把你扔水里充电。”
她继续前进，通道越来越窄。两侧墙壁挤压过来，头顶管道滴着冷凝水。前方拐角透出昏黄灯光，还有人声混着金属碰撞声。
城防队。
她贴墙靠近，透过缝隙往外看。
码头入口架着扫描仪，两名巡逻兵正在检查进出人员。他们穿着重型防护服，手持脉冲步枪，胸口印着“雾泽城防”字样。
她缩回身子。
还没脱困。
耳边突然传来轻微“滋啦”声。
像是电流短路。
她回头，通道深处，那盏唯一亮着的应急灯，闪了一下，灭了。
黑暗中，她握紧了刀柄。
刀柄上的血渍已经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