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关西段城墙崩塌的巨响，如同丧钟，敲在每个幸存者的心头。魔潮如同决堤的污浊洪水，从那巨大的缺口疯狂涌入，瞬间淹没了缺口后方仓促组织起的防线，惨叫声和骨骼碎裂声被魔物的咆哮彻底吞没。
恐慌和绝望如同瘟疫，以比魔潮更快的速度蔓延至整个帝关。防线彻底崩溃，残存的修士各自为战，甚至开始出现溃逃。帝关，这座人族最后的壁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最终的灭亡。
然而，在这片绝望的血色炼狱中，仍有一处，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死死钉在原地，未曾后退半步！
那是一片位于中央主城楼附近的区域。这里地势稍高，原本是帝关的指挥核心之一，如今也成为了魔物重点冲击的目标。
一道浑身浴血的身影，如同亘古不倒的战神，屹立于残破的城楼之上。
正是楚山河！
他此刻的模样，凄惨至极。
那身象征着他“山河大帝”身份的玄色战衣早已破碎不堪，被暗红的血液和焦黑的污迹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无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英俊的面庞上布满血污，一道狰狞的伤口从额头划过眉骨，险些废掉他一只眼睛。
但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
他手中紧握着一柄布满裂纹、灵光黯淡的巨剑，剑身仍在微微嗡鸣，仿佛不甘就此沉寂。他的脚下，堆积着如山般的魔物尸体，其中甚至不乏几具魔将的残骸，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极其惨烈的搏杀。
他的气息剧烈起伏，胸膛如同风箱般拉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帝血几乎流干，帝躯濒临极限，连握着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但他那双如同星辰般的眼眸，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盯着那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的、更多的魔物，以及那三尊散发着令人窒息威压、正从不同方向缓缓逼近的冥狱统领！
退？
身后，是正在浴血奋战、试图掩护伤员和百姓撤离的袍泽！
身后，是帝关之后，亿万人族生息的土地！
身后，是他楚山河以道心起誓，要用生命去守护的苍生！
无处可退！亦绝不能退！
“陛下！走吧！守不住了！”一名浑身是伤的老将踉跄着冲到附近，嘶声喊道，眼中含泪。
楚山河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却坚定无比，清晰地传入周围每一个残存将士的耳中：“尔等……速带百姓撤离。这里，交给朕。”
他的目光，越过汹涌的魔潮，锁定了那三尊冥狱统领，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死志。
老将还要再劝，却被楚山河身上骤然爆发出的一股气息逼得连连后退！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要焚尽诸天的恐怖气势，猛地从楚山河那残破的帝躯之中爆发出来！
他竟在燃烧！
燃烧所剩无几的帝血！
燃烧苦修千载的帝境道果！
燃烧他的生命本源！燃烧他的一切！
极尽升华！换取这最后一刻的……极致辉煌！
“今日，朕在此。”
楚山河的声音不再沙哑，反而变得无比宏大、平静，却蕴含着震碎寰宇的决意，响彻整个战场：
“此身为界，一步不退。”
“人族疆土，魔物……止步！”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整个人的身影仿佛变得无限高大，与身后残破的帝关、与脚下染血的大地融为一体！璀璨到极致的光华从他体内迸发，甚至暂时压过了魔气的污浊！
那三尊逼近的冥狱统领，幽绿或猩红的瞳孔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甚至……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惧！
它们从这个燃烧的人族大帝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足以威胁到它们性命的、同归于尽的疯狂意志！
“拦住他！”那吟唱咒法的三头统领尖啸道。
但已经晚了！
“斩！！！”
楚山河发出一声震碎九霄的怒吼，手中那柄布满裂纹的巨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仿佛化作了一条咆哮的星河！
他没有去管那些涌来的普通魔物，也没有去管那阴影般袭来的统领。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尊手持白骨巨锤、刚刚砸破城墙、威胁最大的冥狱统领！
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璀璨流光！一往无前！有死无生！
那白骨巨锤统领发出愤怒的咆哮，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将巨锤横在身前，无数怨魂哀嚎着组成防御！
轰！！！！！！！！！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碰撞爆发了！
璀璨的剑光与污秽的冥火疯狂交织、湮灭！空间成片成片地塌陷、崩碎！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扩散，将无数魔物和人族修士都掀飞出去！
光芒散尽。
那尊白骨巨锤统领庞大的身躯僵在原地，它那坚不可摧的白骨巨锤之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剑痕，庞大的躯体上更是布满了裂纹，幽绿的瞳孔中充满了惊骇与痛苦，显然遭受了重创。
而楚山河……
他的身影重新出现，依旧保持着挥剑的姿势，屹立于原地。
但他手中的巨剑，已然寸寸碎裂，化为齑粉飘散。
他身上的光华彻底熄灭，燃烧的一切已然殆尽。
帝躯之上，布满了更多的裂纹，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瓷器。鲜血如同泉涌，从他全身每一个伤口中流出，瞬间将他染成一个血人。
他的气息，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微弱到了极致，生命之火即将彻底熄灭。
但他，依旧站着。
目光依旧直视前方，不曾倒下。
以身为炬，焚尽山河。
一步不退，死亦为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