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来!不必如此,这都是郡守府分内之事。”
江浩连忙上前,亲手将两人扶起。
“孩子平安健康,便是最大的福气。”
“孩子自胎里便流徙千里,又沿黄河顺流而下,便叫江流儿吧!”
江浩思考了片刻,想到了这个名字。
“好名字!”
“好寓意,乐安因水而兴,江流儿!名副其实。”
“多谢江大人!”
黄东王氏想要再跪谢江浩,却被江浩拦住。
“把孩子给我抱抱!”
王氏闻言,小心翼翼地将婴儿递给江浩。
江浩有些笨拙但极其轻柔地接过来,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是一个充满生命力的小家伙。
掀开襁褓一角,只见那婴儿脸蛋红扑扑的,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模样异常可爱,竟不怕生。
蔡琰也忍不住凑近观看,她平日接触的多是诗书典籍,如此近距离接触刚满月的婴儿还是第一次。
看着那粉嫩的小脸、挥舞的小拳头,她眼中流露出女性天生的柔光。
江浩见她喜欢,便将孩子轻轻往她那边送了送,蔡琰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纤手,学着江浩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托住婴儿。
两人相视一笑,一同逗弄起孩子来,气氛温馨而融洽。
然而,这温馨的一幕,落在刚刚疾驰而至的一个人眼中,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江浩,瞧你干的好事!真是气煞我也!”
一声饱含愤怒带着颤音的怒吼,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众人耳边
只见一位头发半白面容清癯的老者,正拄着拐杖,气得满脸通红,胡须都在微微颤抖,正是当世大儒蔡邕蔡伯喈!
原来,蔡邕一行人历经跋涉,终于在这日清晨抵达了乐安县外。
思女心切的蔡邕,按捺不住激动之情,吩咐简雍带着大队人马和行李慢慢行走,自己则在军士的护卫下,快马加鞭先行入城寻找女儿。
几经打听,得知蔡琰随江浩去了基层屯田区走访,他便一路问询,找到了这里。
万万没想到,刚一下马,映入眼帘的竟是这般景象:自己的宝贝女儿蔡琰,竟与一个年轻男子姿态亲昵地共同抱着一个婴儿!
那婴儿看起来刚出生不久的样子!
一瞬间,蔡邕只觉得天旋地转,心都碎了!
畜生啊!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不堪的念头。
莫非是江浩当初俘虏琰儿时,便行了不轨之事,用强逼迫?
以至于如今……孩子都生下来了?
他千里迢迢赶来乐安,女儿的婚事还没影,自己就先当上外公了?
这……这成何体统!
蔡家的脸面,他蔡伯喈的清誉……
不,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或许是误会了?
蔡邕强压着翻腾的气血,心存最后一丝侥幸。
“爹!”
蔡琰闻声抬头,看到父亲,先是一喜,随即看到父亲那铁青的脸色和难以置信的眼神,立刻明白他定然是误会了,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如同染上了天边最艳的晚霞。
她这一脸红,在蔡邕看来,简直就是不打自招,坐实了他的猜想!
完了!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蔡公……”
江浩也反应过来,连忙将孩子交还给王氏,上前一步,想要解释。
“你闭嘴!”
蔡邕根本不给江浩开口的机会,用拐杖重重顿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强忍着眩晕,几步上前,目光复杂地看向那个婴儿,最终还是忍不住伸出手,从蔡琰和江浩之间,轻轻地将孩子接了过来。
到底是骨子里仁爱的长者,抱着这柔软的小生命,他脸上的怒气不自觉消减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慈祥。
他逗弄了婴儿几下,声音干涩地问道:
“孩子……取名字了没有?”
他心中尚存一丝幻想,或许这孩子是别人的?
江浩看着蔡邕那变幻不定的脸色,又瞥见他手中那根看起来颇为结实的拐杖,心里一阵发虚,暗自思忖:
“蔡公不会气得想动手吧?这……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我和昭姬两情相悦,虽流程快了点,但……应该罪不至死吧?”
他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站位,准备随时闪避。
一旁跟来看热闹的郭嘉,早已看穿了这场天大的误会,此刻正拼命捂着嘴,肩膀耸动,笑得差点背过气去,这出戏可比什么歌舞杂耍都有趣多了。
“回……回先生,这孩子姓江,名叫江流儿!”
憨直的黄东没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下意识地如实回答道。
“姓江?!流儿?”
蔡邕一听,只觉得眼前一黑,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击碎!
他身形晃了晃,差点没抱住孩子。
现在才八月底,算算时间,如果是在来乐安的路上……
那这孩子岂不是个早产儿?
名字又叫流儿!
不正寓意女儿流产了。
。。。。。。
他看向江浩的眼神,更是充满了痛心疾首。
江浩,你小子,给我等着!
“蔡公!误会!天大的误会!”
江浩终于彻底明白过来,蔡邕这是以为他和蔡琰未婚先孕,连孩子都生下来了!
他赶紧解释道:“这不是我和昭姬的孩子!我们……我们还没那么快!”
情急之下,这话说得也有些歧义。
蔡琰在一旁,听得更是羞不可抑,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绯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沉默不语。
“确实如此!蔡老先生,这是民妇的孩子!”
王氏看出苗头不对,连忙上前,从蔡邕手中接过孩子,急切地解释道,
“是江先生仁政活我母子,我们感激不尽,才决定让孩子姓江,以念恩德,绝与蔡小姐无关啊!”
“是的是的!千真万确!”
黄东也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头附和。
“哦……原……原来如此。”
蔡邕愣在原地,脸上的愤怒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尴尬,有释然,但隐隐的,竟还有一丝……失落?
如果他刚才抱着的,真的是自己的外孙,那该多好……
他年事已高,只有两个女儿,长女昭姬年已十八,次女贞姬十六,若能早日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亦是人生一大快事。
但这丝失落仅仅存在了一瞬,蔡邕猛地想起什么“含饴弄孙”、“弄瓦弄璋”,还有那封让他血压飙升的“泰山大人”!
好啊!
就算孩子不是你的,你小子也没安好心!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蔡邕瞬间再次进入暴走状态!
他将孩子塞回王氏怀中,转身抄起拐杖,不由分说就朝着江浩打去,一边打一边气得胡子乱颤地大喊道:
“含饴弄孙?!弄瓦弄璋?!泰山大人?!我……我打死你个巧言令色、欺瞒长辈的兔崽子!”
江浩见拐杖袭来,也不敢硬接,连忙假意躲闪,一边绕着人群跑,一边高声回话,语气带着几分委屈:
“蔡公!蔡公息怒!权宜之计,那都是权宜之计啊!浩若不行此法,散布些烟雾,蔡公您焉能如此顺利地脱离长安那龙潭虎穴?
何况,我对昭姬确是真心实意,天地可鉴!《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江浩追求心中所爱,何错之有啊?”
他见一旁的高顺面露紧张,想要上前阻拦,连忙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必插手。
这顿“打”,某种程度上,算是“女婿”该受的。
其他人见状,一时间都有些傻眼,想劝又不知如何劝起。
若是蔡邕拿的是刀剑,他们早就一拥而上将其拿下了,可偏偏是长辈教训晚辈的拐杖,这属于“家务事”范畴了。
“爹!不许打他!”
蔡琰见江浩“挨打”,也顾不得害羞了,急忙冲上前,张开双臂,像只护崽的母鸡般拦在了江浩身前,气鼓鼓地对着蔡邕喊道,
“要打你先打我!我是自愿的!女儿……女儿此生非他不嫁!”
蔡邕举着拐杖,看着女儿那坚决护短的模样,顿时又是一阵心塞。
天塌了!
小棉袄不仅漏风,还彻底倒戈了!
“是啊,那谁……蔡老先生,江先生是个天大的好人啊!”
“郎才女貌,简直是天作之合!”
“您有福气啊,能找到江先生这样的乘龙快婿!”
“江郡丞为我们做了那么多好事,可不能打啊!”
……
周围的屯田百姓、乡官、乃至军士,见状也纷纷开口,七嘴八舌地劝说起来,言语间充满了对江浩的维护和爱戴。
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们知道,是谁让他们吃上了饱饭,是谁给了他们安身立命之所,是谁关心他们孩子的生死。
这一刻,民意汹涌,齐刷刷地站在了江浩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