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姬的声音刚落，李文掌心一沉，星核残片的脉动骤然紊乱。他立刻调转根网视角，三株正扑向东南井口的金穗灵在半途僵住——那支手持青铜符牌的小队并未靠近假枢纽，而是突然分散，其中两人将符牌插入沙地，形成一道低鸣的弧光阵列。
地面微颤，一股扭曲的力场自阵中扩散，竟将附近的藤蔓寸寸剥离成碎屑。
“不是来破坏的。”李文瞳孔一缩，“是引路。”
他来不及细想，东阶方向猛地传来一声巨震。护阵屏障应声裂开一道斜口，火光从缺口处喷涌而出，照亮了半边夜空。李守诚的身影出现在火光边缘，左臂已被染红，却仍死死拽住一根断裂的气运导管，另一只手挥动令旗，指挥民夫将备用藤条缠上阵眼。
三名黑袍人立于火线之外，袖口垂落星纹短刃，脚下各踩一枚铜钉，钉尾连着细如发丝的符线，直没入地。他们没有进攻，只是静静站着，但每一根钉子扎下的位置，都恰好是植物精灵诞生的核心节点。
李文指尖疾点，两株雪莲精灵腾空而起，绕过火幕，从侧翼包抄。可就在它们即将触碰到敌人时，其中一名黑袍人忽然抬头，嘴唇微动，一道无声咒语荡开。雪莲精灵的动作迟滞了一瞬，随即根茎发出枯裂之声，花瓣片片剥落。
“断脉钉……专破生机。”李文咬牙，迅速抽调附近五株未激活的金穗灵，在李守诚周围布成环形护阵。气运之力灌入，屏障勉强合拢，延缓了崩塌速度。
但他清楚，这只是暂时的。
他分出一缕神识探入根网深处，战况数据接连浮现：东线七处节点受损，三十七株植物精灵失去活性；西北风蚀崖的驼峰炮组能源槽仅剩三成，无法维持高压充能；九曜星锁阵仍在运转，可敌方焚地方士已推进至台基五十步内，每一步都在焚烧地脉，切断他的感知延伸。
更糟的是，高空楼船虚影依旧悬浮不动，仿佛在等。
等他耗尽最后一丝气运。
李守诚被两名亲卫架离前线时，还在嘶声喊着：“把南侧备用藤蔓全接上去！别管我！”他肩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血顺着胳膊滴在沙地上，渗入裂缝，竟让一株枯萎的藤苗微微颤动了一下。
李文站在祭坛最高处，看着那抹暗红在黄沙上蔓延。他知道，李守诚不该出现在那里。那位老人本可在后方统筹粮械，安稳度此危局。可他来了，还拼到了最后一刻。
这不是命令，是选择。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扫过整个战场。金穗灵的数量比开战时少了大半，残存的几队正默默列阵，藤矛斜指前方，像一片不肯倒下的麦田。雷鸣藤炮的电光已不再连贯，偶尔闪一下，像是喘息。
敌军主力仍未现身。
天机阁的真正力量，还藏在烟尘之后。
他取下青铜罗盘，指尖划过表面星轨。罗盘中央的指针微微晃动，指向东南方向。那里有波动，微弱却持续，像是某种加密信息正在逼近。他试图用气运之力解析，可刚注入一丝能量，罗盘便剧烈震颤，几乎脱手。
不是不能读，是读得太慢。
时间不够了。
他低头看向星核残片，里面流转的气运之光已由金转青，像是即将燃尽的灯芯。他算过，若再调出一批植物精灵，最多撑半个时辰。而对方，显然不会给他这么久。
“主上！”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冲上祭坛，“东阶第三阵眼失守！李老大人留下的导管被熔断了！”
李文没有动。
他知道，这一波失守只是开始。天机阁高手不会只攻一处。他们会轮番施压，一点一点撕开防线，直到他无力填补。
他也知道，有人已经开始动摇。
下方营地里，几名将领聚在一起，低声争执。一人说：“退进地下枢纽吧，至少能保住主上性命。”另一人摇头：“退了就再难翻身，封神台一丢，万界通道全毁。”可谁都没有上前请命，也没有人敢抬头看祭坛上的身影。
李文缓缓抬起手，将无刃木剑插入星核残片中央凹槽。
嗡——
一声轻鸣荡开，全场骤静。
所有残存的植物精灵同时抬头，藤叶轻摆，仿佛在回应。那些原本躁动不安的守军也停下动作，望向高台。就连远处推进的焚地方士，脚步都顿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手握剑柄，目光平视前方。
那一刻，没人再提撤退。
他知道，这不只是因为他出手震慑。而是这些人，还在等一个可能。
哪怕渺茫。
他抽出木剑，轻轻搁回腰间。然后走到祭坛边缘，俯视战场。火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交错。他想起十六岁那年，第一次觉醒记忆时看到的画面——中原大旱，赤地千里，流民扶老携幼，倒在田埂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那时他问自己：若有一日执掌风云，能否不让这样的景象重演？
现在，答案就在眼前。
他不能退。不是为了称王称帝，不是为了统御诸天。只是为了那些还在地上种田的人，还能安心抬起头，看一眼明天的太阳。
“希望渺茫……”他低声说，“不等于无望。”
话音未落，罗盘指针突然猛颤，指向东南的弧度陡然拉满。那道加密信息，终于逼近到可接收范围。他伸手去握，指尖刚触到罗盘边缘——
一道灰影从东阶残火中跃出，手中短刃直刺阵眼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