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嘴角抽动,李文的手指停在半空。
就在那一瞬,罗盘嗡地一震,指针猛然偏转。他瞳孔微缩,立刻收回手,身形后撤三步,声音沉稳却极快:“传令——烽燧九重,地脉结界启动。”
高台四周的青铜灯柱接连亮起,一道道光纹自台基向四面延伸,渗入地下。风还没停,但空气中多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连沙粒落地的声音都变得迟滞。
云姬站在西侧观测塔上,双手交叠于胸前,指尖微微发凉。她没有看战场,而是闭着眼,感知着北方涌来的气流变化。那不是单纯的风,是被某种力量牵引过的行军阵势,藏在沙暴里,一步步逼近。
“来了。”她低声说。
东门外,黑影破风而出。
数十名天机阁士兵踏沙而来,身披暗纹铠甲,每一步落下,地面都轻微震颤。他们手中握的是符刃,刀身刻满压制灵力的铭文,刀尖划过空气时发出低沉的嗡鸣。最前方七人呈北斗之形排列,脚步一致,气息相连,正是七星锁魂阵的起手式。
箭楼上的守军已经就位,但没人敢轻举妄动。刚才那一波伏击才刚结束,体力未复,此刻敌军来得又急又密,稍有差池就会被冲破防线。
“三轮齐射,压住前锋。”李文立于高台中央,语速平稳,“藤蔓精灵封锁缺口,骑兵暂不出动。”
命令传下,弓弩手立刻拉弦。第一轮箭雨倾泻而下,钉入沙地,溅起一片尘烟。可那些士兵只是顿了顿,铠甲表面泛起一层灰光,箭矢竟被弹开大半。
第二轮再至,依旧无功。
第三轮刚准备发射,七名前锋同时抬刀,刀锋向上一挑,空中竟出现七道扭曲的裂痕,像是空间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一股吸力从中传出,将落下的箭矢尽数吞没。
“他们要共振台基。”云姬睁眼,声音清冷,“再让他们靠近三百步,封神台会自己塌。”
李文目光一凝:“那就别让他们走完这三百步。”
他抬手一挥,十二株铁棘藤精灵从地底钻出,根茎如矛,直插敌阵前侧。这些植物不靠蛮力,专攻关节缝隙,瞬间刺穿两名士兵的脚踝,将其钉在原地。
阵型微乱。
云姬双手骤然张开,十指如拨琴弦,在空中划出两道弧线。
刹那间,空间错位。
一名正欲结印的士兵突然出现在队伍尾端,手中符印尚未完成,便已脱离阵列。紧接着,三人脚下地面无声抬升两尺,身形失衡,摔落在沙丘之上。七星阵缺了三子,气机断裂,那股牵引空间的力量顿时溃散。
“就是现在。”李文低喝。
铁棘藤顺势缠绕,将落单者牢牢捆住。守军士气大振,箭楼上有人高喊一声“中了!”,连射五箭,每一箭都精准命中敌人面门,引得周围一阵叫好。
敌军开始后撤。
但他们并未溃败,而是以小队分散,退入沙丘之间,借风沙掩护重新集结。几处高地仍有黑影潜伏,显然还留有后手。
李文站在高台边缘,望着远处起伏的沙浪,没有下令追击。
“他们想逼我们出阵。”他对身旁传令官说,“鸣钟三响,全军归列。”
钟声响起,三长两短,是收兵整队的信号。城墙上的将士迅速退回岗位,伤员被抬下,补给兵穿梭其间分发饮水与干粮。弓弩手重新装箭,藤蔓精灵退回地脉温床休养,整个防御体系在短时间内恢复井然。
云姬从观测塔走下,脚步略显虚浮。她靠在石栏边喘了口气,额角渗出细汗。刚才那一连串空间扰动虽只持续片刻,却耗去了她大半心神。她抬头看向李文背影,见他始终未动,便没有上前打扰。
李文低头看着罗盘。
星图上,代表敌军的红点正在缓慢移动,分成三股,分别绕向南、北、西三个方向。这不是撤退,是试探新的突破口。他轻轻摩挲罗盘边缘,心中已有判断:这一波进攻只是牵制,真正的杀招还未出手。
但他也知道,此刻不能乱。
守军刚刚经历两场战斗,身心俱疲。若再贸然出击,一旦落入埋伏,后果难料。眼下最紧要的,不是歼灭敌人,而是让所有人明白——他们能赢。
他缓步走上高台前端,站定。
下方将士陆续列队完毕,整齐站立。有些人脸上还带着血污,有些人手臂包扎着布条,但眼神都望向台上那人。
“今日之胜,不在刀锋,而在心志。”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全场,“他们以为我们孤悬西域,资源匮乏,人心涣散,不堪一击。但他们忘了——”
他抬起手,指向脚下的封神台。
“这座台,是我们用种子种出来的。每一寸石阶,都浸过汗水。每一道光纹,都是从荒漠里一点点抠出来的活路。他们可以来一万次,我们就守一万次。”
风吹动他的衣袍,木剑轻晃。
台下一片寂静。
然后,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守一万次!”
声音起初微弱,随即被更多人接应。一遍,两遍,三遍。到最后,整座封神台都在回响这五个字。年轻射手抹了把脸上的沙尘,跟着吼了出来;负伤的藤蔓操控者拄着拐杖,也用力喊着;就连刚换岗下来的炊事兵,都放下水桶,加入了呼喊。
声浪滚滚,冲破风沙。
李文静静听着,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有眼角微微松弛了一下。
他知道,士气回来了。
这场仗还没完,敌人也不会轻易退去。但只要这股劲还在,封神台就不会倒。
就在这时,于吉从内殿走出。
他依旧拄着那根旧木杖,步伐缓慢,脸色比往日更加凝重。手中握着一卷竹简,通体泛着幽蓝微光,像是从深海里捞出的古物。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站在台阶下,等欢呼声渐渐平息。
李文察觉到他的到来,转头看了他一眼。
于吉抬头,目光交汇。
“有消息。”他说,“来自东方。”
李文走下几步,伸手接过竹简。
指尖触碰到的一瞬,那光芒忽然跳动了一下,仿佛里面有东西在挣扎苏醒。竹简表面浮现出几个模糊字迹,又迅速隐去,像是被人用极快的速度写完又擦掉。
于吉盯着那卷竹简,眉头紧锁:“它不想让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