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开启的刹那，一股温润气流扑面而来，带着草木初生的清气。李文站在门前，掌心仍残留着铜片嵌入凹槽时的微震。他没有立刻迈步，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株麦芒精灵，轻轻放在地上。
麦芒刚触地，根系便微微抽搐，叶片边缘泛起不自然的波纹。李文眉头微动，挥手示意身后众人止步。云姬快步上前，指尖掠过空气，低声说：“灵气波动有节奏，像潮水，半时辰一涨一落。”她顿了顿，“现在是退潮期，勉强能行。”
呼衍铁握紧刀柄，目光扫视门内：“那刚才那一下震，是涨潮？”
“是。”云姬点头，“下一波，还有两刻钟。”
李文蹲下身，将麦芒托起，以气运缓缓温养。片刻后，麦芒恢复平稳，根系重新舒展，在沙地上织出细密网络。他抬手一指前方：“红柳精灵布环，三重叠阵，先稳住脚跟。”
红柳精灵迅速扩散，根茎扎入岩缝，枝条交错成网，隐隐泛出淡金光泽。随着最后一根枝条接合，整片区域的空气似乎沉了下来，躁动的气息被压住。
李文这才抬脚，跨过门槛。
地面由青石转为黑土，松软湿润。视野豁然开阔，头顶不见穹顶，只有一层流动的光幕，如云似雾，洒下柔和灵光。远处一座湖泊静卧，湖面漂浮着无数发光植物，紫茎、银叶、金蕊，各自散发不同色泽的微光。光点随水波荡漾，连成一片浮动星河。
“这地方……”呼衍铁低声道，“活的。”
话音未落，湖中一株紫茎兰轻轻颤动，顶端凝出一张模糊人脸，张口无声吟唱，音节古老，不成言语，却让人心神微荡。紧接着，又有六株相继浮现精灵，围成一圈，歌声交织，竟似某种仪式。
李文取出罗盘，星纹轻微震颤，指向湖心。他闭目，以气运引动罗盘旋转三圈，盘面浮现出一道虚线，直指湖底某点。
“能量源在下面。”他睁开眼，“但靠近会中招。谁刚才听见歌了？”
呼衍铁沉默。云姬指尖微颤，没说话。
“我看见我娘在火里。”呼衍铁终于开口，“匈奴烧村那年。”
云姬声音很轻：“我看见地宫塌了，沙子灌进来，封住了门。”
李文点头：“灵波带记忆扰动。麦芒结网，过滤频率。”
麦芒精灵迅速在湖岸布阵，根系交织成环形屏障。当最后一段接通，湖面歌声骤然变得清晰却不扰神。众人神志一清，再看那紫茎兰精灵，已不再只是虚影，眉目渐明，似有意识流转。
李文从怀中取出一小撮灰烬——星图残片焚烧后的余留。他俯身，将灰烬轻轻撒向湖面。
灰烬未落水，已被一股无形之力托起，悬浮空中。七株紫茎兰精灵同时转向，围绕灰烬缓缓旋转，吟唱声转为低语，仿佛朝拜。
李文忽然明白。
他闭目凝神，掌心浮现出一粒虚影——青色稻穗，三粒饱满谷实，根系缠绕微光。那是他气运所凝，耕种之息，绵长不绝。
虚影投入湖中。
水面未起波澜，但湖底忽然亮起荧光脉络，如根系蔓延，迅速与岸上麦芒精灵的根网相连。一道共生回路，就此贯通。
“成了。”云姬轻声道。
李文站起身：“此地认气运，不认人力。我们不是来掠夺的，是来共生的。”
他环视四周：“从今日起，这里设为‘灵植圣域’，西域所有珍稀作物，先在此育种驯化。麦芒、红柳、夜光草，全部留种扎根。我要让这片土，长出能扛风沙、抗寒毒的灵植军。”
呼衍铁皱眉：“可这些精灵……有灵智了？”
“不止。”云姬盯着湖中，“它们在等。等一个能带来秩序的人。”
李文没接话，而是走向湖边一块平石，盘膝坐下。他取出罗盘，置于膝上，以指尖引动气运，在身前划出三道星纹。星纹入土即隐，却让整个区域的灵气流动变得有序。
夜幕降临。
银沙铺地，云姬例行巡查。忽然，沙面微动，一道细纹斜切而过，随即消失。她蹲下，指尖抚过痕迹：“有人在岩壁后走动，不是一只，是几十只。”
呼衍铁立刻带人上高处设哨。李文召出麦芒精灵，令其根系深入岩层，构建感知网络。
半个时辰后，一株铁线蕨从石缝中自发长出，嫩叶翠绿，顶端凝出半透明精灵。它刚浮现，忽然转向驼队粮车，根茎暴起，如鞭抽打。
呼衍铁一刀斩断，铁线蕨瞬间化为黑灰，腐香四溢。
“污染了。”李文走来，蹲下查看灰烬，“不是自然生成，是被什么东西侵入过。”
云姬将银沙撒向四周：“刚才那批影子，又来了，在西侧岩壁后，贴着走。”
李文起身，下令：“所有新现植物，先隔离三日，经麦芒根网过滤，确认无异才能接触。今晚全员轮守，红柳警戒圈扩至两重。”
他回到湖边，盘坐不动。罗盘置于身前，星纹与湖光呼应，缓缓旋转。
云姬走来，在他身旁坐下：“你在等它再出现？”
“不是等。”李文目光未移，“是让它知道，我们看得见。”
云姬沉默片刻，忽然道：“刚才银沙映出的轮廓，不是人形，也不是兽。关节反折，移动时没有脚步声，像是贴着岩壁滑行。”
李文点头：“所以它们不敢正面来。怕光，怕秩序，怕灵植成阵。”
他伸手入怀，取出一小节紫茎兰的枯枝——来自白天那株被污染的铁线蕨附近。枝条表面看似正常，内里却有黑丝缠绕。
“它们用植物当眼睛。”李文将枯枝投入湖中，“但现在，湖认我了。”
湖水微漾，七株紫茎兰精灵同时抬头，目光投向西侧岩壁。片刻后，湖底荧光根系骤然延伸，如网铺开，直逼岩层深处。
岩壁表面，细沙开始滑落。
李文站起身，走到高处，望向那片阴影。他手中罗盘缓缓转动，星纹指向岩壁某点。
云姬召出银沙，在空中织成一面薄墙。沙墙映出岩壁背面的景象：数十道扭曲轮廓紧贴石面，首尾相连，如虫群蠕动。它们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圈细密裂口，正微微开合。
呼衍铁带人围上，刀已出鞘。
李文抬手制止。
他从袖中取出一粒种子——西域最普通的粟米，以气运温养三息，轻轻抛向银沙镜墙。
种子穿过沙面，落在岩壁后。
刹那间，那些轮廓剧烈抽搐，纷纷后退。有一只慢了半步，被种子触及背部。黑雾腾起，那东西发出无声尖啸，躯体迅速枯萎，化为焦炭。
“怕这个。”李文说。
呼衍铁低声道：“它们怕气运？”
“怕耕种之息。”李文纠正，“怕被种下，被驯服，被变成田里的苗。”
他转身，走向湖心方向：“传令下去，明日开始，育第一批守御灵植。我要让这片土，长出能咬碎黑暗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