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边的风突然静了，连邪念踩在血渍上的“咯吱”声都显得刺耳。顾依然抱着李星云冰凉的身体，哭声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指腹反复蹭着他眉心——那里还留着刚才笑时的温，却连半分回应都给不了。
念念攥着破布娃娃的手，指节白得几乎嵌进娃娃褪色的桃花裙摆里。小身子抖得像风中的残叶，眼泪砸在布娃娃的碎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可当邪念踩着李星云的血，靴尖快要碰到顾依然的衣角时，她突然猛地挣开顾依然虚扶的手，像头炸毛的小兽，撞向佛光屏障——
那道由老方丈灵力托着的淡金屏障，本是护着她的软，此刻竟被她小小的身子撞出一圈微澜。布娃娃从她怀里掉在地上，绣着“念”字的碎布沾了李星云的血，瞬间洇出深色的印。她没回头捡，小短腿踩着青石板上的血渍，跌跌撞撞冲到邪念面前，仰着满是泪痕的脸，声音尖得发颤，却字字咬得死：“你杀了星云哥哥！你杀了星云哥哥！”
邪念低头瞥她，黑红的眼底满是讥讽，抬脚就想把这小不点踹开：“小蠢货，轮到你了还敢叫？”
“坏东西！你把星云哥哥还给我！还给我！”念念没躲，小拳头攥得死紧，往邪念（灵瑶尸身）的腿上砸——那力道对邪念来说轻得像挠痒，可她砸得又狠又急，指关节撞在尸身的白衣上，疼得发红也不肯停。
没人来得及拦。老方丈刚要催佛光裹住她，顾依然伸手去抓她的后领，指尖只碰着一片浅粉袄子的衣角，念念的小身体突然僵住——眉心处，那道藏了许久的、属于灵瑶善念的淡金光晕，突然爆发出刺眼的亮，比老方丈的佛光还盛，比诛神荡魔剑的银辉还烈。
“嗡——”
淡金色的神识从她眉心飞射而出，像道细小的金箭，直直扎向灵瑶尸身的眉心。那是她全部的神魂，是灵瑶剖魂时凝成的善念本念，是藏着“想护着依然姐姐”“想让星云哥哥烤兔肉”“想和星耀哥吃糖炒栗子”的软，此刻却带着孤注一掷的狠，钻进了尸身的识海。
邪念淬不及防，操控尸身的动作猛地顿住，黑红邪气从尸身七窍往外窜了窜：“你这小杂种！敢闯老娘的识海！”
尸身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时而往左边歪，指尖的黑红气劲刚凝起就散了——那是念念在扯邪念的控制权；时而往右边倾，抬手要抓向顾依然，却在半空中僵住——那是邪念在压她的反抗。黑红邪气与淡金神识在尸身里翻涌，像两团缠在一起的线，把尸身扯得东倒西歪，白衣上的黑红纹路忽明忽暗，连崖边的血藤都跟着乱颤，不知道该往哪边缠。
“滚出去！这是老娘的尸身！”邪念的声音变得又尖又乱，尸身突然抬手往自己眉心抓，指甲几乎要抠进皮肉里——念念的神识正往她识海深处钻，想扯断她与尸身的联系。
顾依然冲过去想帮忙，却被尸身挥出的气劲狠狠弹开，后背撞在黑石上，疼得她闷哼一声，指尖的金雾散了大半。李星耀攥着镇岳剑往前踏，却被老方丈按住肩：“别靠近！她们在争识海，外力介入只会伤了念念！”
老方丈的佛光往尸身周围围，想稳住乱涌的邪气，可佛光刚碰到尸身，就被里面翻涌的两股力量震得往后缩。他看着尸身眉心处，淡金的光越来越弱，黑红的气却越来越浓，浑浊的眼里滚出老泪——他推演的结局，终究还是来了。
“你杀了星云哥哥……我不让你用这身体……”念念的声音从尸身里飘出来，软得像撒娇，却裹着拼尽全力的倔，“你是坏东西……你不能用……”
“还敢嘴硬！”邪念的狠戾压过了她的软，尸身突然定住，眉心处的黑红邪气猛地暴涨，像潮水般裹住淡金的神识，“老娘活了一亿年，还收拾不了你这小杂种！”
“滋啦——”
淡金的神识在黑红邪气里发出细碎的声响，像被烈火燎过的棉线，一点点蜷缩、变暗。尸身眉心处的金光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一点米粒大的亮，在邪气里挣扎着，却连再往前半分都做不到。
顾依然跪在地上，看着那点淡金的光，眼泪掉得更凶：“念念！别拼了！回来！姐姐带你走！”
可念念没回应。那点淡金的光突然颤了颤，竟往邪念的识海核心冲了过去——她想同归于尽。可邪念早有防备，黑红邪气猛地收紧，像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那点金光，狠狠往外扯！
“啊——”
细碎的痛呼从尸身里飘出来，淡金的光瞬间炸开，化作漫天细碎的金屑，像被风吹散的桃花瓣，飘在崖边的空气里。每一点金屑都沾着念念的气息，有的落在顾依然的发顶，有的沾在李星云冰凉的脸颊上，有的飘向掉在地上的布娃娃，刚触到娃娃的桃花裙摆，就化作白烟散了。
灵瑶的尸身晃了晃，邪念操控着它站稳，眉心处再没半点淡金的痕，只剩黑红的邪气疯狂翻涌。她低头看着地上僵住的小身体——浅粉袄子还暖着，可里面的神魂没了，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痕，眼睛睁得圆圆的，却没了半分神采，像个没了弦的木偶，直直往青石板上倒去。
“哈哈哈！小蠢货就是小蠢货！还想跟老娘争？”邪念仰头狂笑，笑声裹着尸身的清润，却比之前更阴恻，“形神俱灭！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这就是跟老娘作对的下场！”
顾依然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把念念的小身体抱进怀里。那身体还软着，衣襟里顾渊赐的玉牌掉了出来，莹白的玉面裂成了碎纹，之前泛着的温光全灭了，凉得像陨神涧底的冰。她摸了摸念念的眉心，那里平平的，再也没有淡金的光，只有一点刚被邪气灼出的浅黑印子。
“念念……念念！”顾依然的声音抖得不成样，手指反复碰着孩子冰凉的小脸蛋，“你醒醒……姐姐带你去吃糖炒栗子……星耀哥还没给你烤兔肉呢……”
可怀里的小身体没半点反应，连呼吸都没了。布娃娃滚到她脚边，桃花裙摆上的“念”字被血和金屑染得发黑，风一吹，碎布片簌簌往下掉，像在替念念哭。
李星耀走过来，蹲下身，轻轻把念念睁着的眼睛合上。那双眼底还留着刚才的狠劲，却再也映不出星云哥哥的笑，映不出依然姐姐的暖。他没说话，只是喉结滚得厉害，指腹蹭过孩子沾了泪痕的脸颊，那点湿痕早干了，凉得扎手。
老方丈双手合十，佛音低得像叹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施主……一路走好……”
佛光里的灵瑶尸身还在狂笑，邪念操控着它往殒神台走，黑红邪气顺着尸身的衣角往封印口飘。顾依然抱着念念的小身体，看着那道越来越远的白影，眼底的泪突然停了。她抬手抹了把脸，指尖的金雾慢慢凝实，不再是之前的软，而是淬了冰的冷——那是神族血脉被激怒的狠，是失去珍视之人的痛。
“邪祟。”她的声音很轻，却穿透了邪念的狂笑，落在崖边的风里，“你杀了星云，灭了念念……我定要你……神魂俱碎，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