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熄灭得很快，像是被人匆忙掐断了电源。
龙弋没回头，只把皮囊往肩上提了提，脚步压进湿泥里，悄无声息地滑向林子深处。
雾气正从低洼处往上爬，贴着地面流动，像一层会呼吸的灰布。他沿着野兽踩出的小径斜切出去，每一步都避开裸露的石块和脆枝。身后那片死寂的“安全区”已经不再重要，真正的戏，现在才开场。
他记得那个岔口——两棵树歪斜对望，中间一条踩实的小道，是巡逻队换岗的必经之路。昨夜顺手记下的地形，今天正好拿来当舞台。
二十分钟后，他趴在离岔口十五米远的一截倒木后，把两具尸体从麻袋里拖出来。动作不急，也不轻柔，就像搬两袋过期的米面。
左边这具，胸口插了几根带刺的藤条，手指伸向前方，脸上还沾着点泥，像是临死前拼命想爬出去求救。
右边那具仰躺着，脖子上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划痕，嘴角有黑血干涸后的结痂。
他从自己袖口撕了条布，蘸了点毒膏抹在伤口周围，又轻轻掰开死者眼皮，让眼白泛出青灰色。
搞定。
他在两具尸体中间的地上插了半截削尖的竹片，把一枚染血的战术徽章绑在垂下的藤蔓末端，风一吹，晃悠悠地打转，像谁挂上去的诅咒铃铛。
做完这些，他退到十米外一棵巨树背后，翻身攀上主干，三下两下钻进浓密叶冠。蹲稳后，他从怀里摸出一块干苔塞进嘴里，慢慢嚼着，眼睛盯着岔口方向。
天光一点点亮起来，林子里的鸟叫稀稀拉拉，像是不敢大声。
六点十七分，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先是一个探路的，枪端在胸前，走得小心翼翼。他在岔口前猛地停下，枪口往下压了压，整个人僵住。
后面的人陆续跟上，一个、两个、三个……一共五个，全穿着血狼团的迷彩服。
领头的矮个子男人抬手示意队伍止步，慢慢往前走了两步，盯着那具仰躺的尸体。
“老K？”他低声喊了句，没敢靠近。
没人应。
他又看了眼胸口插着藤条的那具，“阿彪？你们俩……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只有风扯着藤蔓上的徽章轻轻晃动。
队伍里有个瘦高个壮着胆子上前两步，伸手想去探鼻息。
“别碰！”矮个子突然吼了一嗓子，把他吓了一跳。
“你疯啊？你看这脸，发青发紫的，嘴里还有黑血！这是中毒！”矮个子声音有点抖，“而且这伤口……这么细，不是刀砍的，也不是枪打的，像是……被什么暗器划的。”
瘦高个缩回手，咽了口唾沫：“那这藤条呢？像是陷阱？”
“陷阱不会只杀他们两个，不碰别人。”另一人小声说，“而且……这徽章是谁挂的？我们的人不会干这种事。”
几个人全沉默了。
有人抬头看树冠，有人下意识后退半步，枪口乱晃。
“会不会是昨晚那个哨兵说的……林子里有机关？”一个年轻点的声音冒出来，“他说听见竹哨声，像鬼在吹……”
“闭嘴！”矮个子呵斥，可他自己也忍不住往林子深处瞟。
龙弋在树上听着，嘴角微微抽了一下，没笑出来，但心里觉得挺有意思。
这些人平时杀人放火连眼都不眨，现在却被两具摆好姿势的尸体吓得不敢上前，连空气都像是有毒。
恐惧这东西，比毒药还快。
矮个子掏出对讲机，手有点抖：“北三区报告，发现两名失踪队员……确认死亡，死状异常，疑似中毒加陷阱致死。请求支援，请求热成像扫描周边区域！重复，不要靠近尸体，可能有埋伏！”
对讲机里一阵杂音，接着传来模糊的回应。
队伍立刻散开警戒，有人架起枪，有人往后退，准备原路返回报信。
龙弋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慢慢从树上滑下来，脚落地时连一片叶子都没惊动。贴着地面向后退了三十米，找到一条被落叶盖住的溪谷入口，一头钻了进去。
溪水很浅，刚好没过脚背，水底是细沙和碎石，走起来不响。他顺着水流方向前进，一边走一边检查皮囊——水没洒，干粮还在，弓箭绑得结实。
走到一处弯道，他停下来，从腰间抽出匕首，在湿漉漉的石头上轻轻刮了两下，试了试刃口。
然后他抬头看了看天。
雾还没散，但阳光已经开始穿透树冠，在水面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他摸了摸耳朵，确认耳塞没丢。那是昨晚从一个哨兵身上顺来的通讯设备，现在正安静地躺在他口袋里。
只要他们敢用频道联络，他就能听清每一句话。
围困？
他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影子，眼神冷得像冰。
现在该你们睡不着觉了。
前方溪流分叉，一条继续向前，另一条拐进岩缝。他选了岩缝那条，弯腰钻进去，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他没停，靠着记忆和触感往前挪。
大约十米后，光线重新出现。
他蹲在出口处，从缝隙往外看。
那边是一片开阔地，几顶迷彩帐篷扎在坡上，门口堆着弹药箱，两个持枪守卫来回踱步。一台小型发电机嗡嗡响着，旁边立着根短天线，正闪着红灯。
监控基站。
他眯了眯眼，把匕首收回鞘里，从背后取下弓，搭上一支没淬毒的练习箭。
箭头磨得发亮，在微光下像颗小银钉。
他没急着射，只是缓缓拉开弓弦，听着那细微的“吱”声，像某种生物在低语。
守卫之一打了个哈欠，抬手揉了揉脸。
龙弋的手指扣在弦上，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短促的哨音。
不是他的竹哨。
是金属摩擦发出的那种高频声，像是有人用刀片刮铁管。
两个守卫同时抬头，看向声音来处。
龙弋松开弓弦，箭尖垂下。
他没动，也没出声，只是把弓背轻轻靠在岩壁上，发出极轻的一声“嗒”。
守卫没听见。
但他们其中一人忽然转身，朝帐篷大喊：“队长！东侧林子又有动静！像是……有人在敲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