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亮，火堆只剩几缕青烟在沙地上飘。龙弋是第一个睁眼的，他没动，先低头看了眼手掌——海藻贴着的伤口结了层黄痂，不算疼，但用力时会抽着筋。
他慢慢坐起来，活动了下手腕，目光扫过还在打盹的五个人。
白露蜷在礁石边，唐芯抱着膝盖歪着头，姚丽莎把外套盖脸上睡得挺香，裴千雅缩成一团像只受惊的虾，蒋雨萌小声打着呼噜，口水都快滴到脚趾上了。
龙弋站起身，没叫人，径直走向潮线。退潮后的泥滩像块被扒开的旧地毯，贝壳碎壳、湿滑海草、密密麻麻的小洞遍布其间。
他蹲下，用手指戳了戳一个洞口，旁边立刻有细线状的痕迹往外爬——是蟹迹。
“行。”他低声说，“有货。”
折回营地时，他顺手捡了根手腕粗的硬木枝，拔出军刀，三下两下削尖一头，又在尾部刻了个防滑槽。做完，往地上一插，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所有人全醒了。
“起来了。喝水，搓搓脸，准备找吃的。”
姚丽莎翻了个身：“现在？天都没全亮。”
“饿醒你就该感谢太阳还没晒屁股。”龙弋把木矛拎起来晃了晃，“再睡下去，你连螃蟹都抢不过海鸥。”
裴千雅揉着眼睛问：“我们……真要吃螃蟹？生的吗？”
“你想蘸酱油我也没意见。”龙弋冷笑，“但我这儿只有沙子和海水，你要不要拌一碗？”
唐芯已经跳起来，拍了拍裤子：“头儿，我跟你干！这活儿我熟，小时候在海边抓过寄居蟹，战斗力五颗星！”
“那你今天争取升六星。”龙弋把矛递给她，“拿稳了，别扎自己脚。”
白露默默起身，拍掉身上的沙：“怎么分工？”
“你跟我去深水区看看有没有鱼窝。”龙弋指了指左侧礁石群，“那边水流急，可能有漏网的小鱼卡在缝里。”
“那我呢？”姚丽莎终于坐直了。
“你在高处看着，谁掉东西你捡，谁喊你你递，别光站着当摆设。”
“我就不能也去翻石头？”
“你昨天嫌泥巴脏，说踩一脚能洗三天。”龙弋眼皮都不抬，“现在让你站干地，你还挑？”
姚丽莎张了张嘴，最后哼了声：“Fine，我当后勤总管行了吧。”
“后勤总管也得干活。”龙弋转头看裴千雅，“你负责捡贝类，固定在石头上的那种，别碰埋在沙里的，万一有毒。”
裴千雅点头如捣蒜：“记住了！不动沙里的，只拿粘石头的！”
“蒋雨萌。”龙弋看向最小的那个，“你眼睛灵，找找有没有能吃的根茎、嫩芽，像昨儿你捡的那种绿管子，类似的东西都带回来。”
蒋雨萌认真点头：“我知道一种叶子，摸着滑溜溜的，兔子都啃，人也能吃！”
“那就去找。”龙弋扫视一圈，“记住，不是选你喜欢的，是做你能做的。谁不做，就没得吃。”
没人再说话了。
队伍散开，像五根绳子被扯向不同方向。
龙弋带着白露走向礁石区，脚底踩着湿滑的海藻差点摔一跤，他顺势单膝跪地稳住，抬头就看见白露伸手来拉。
他没握，自己撑地站起：“没事，老了，骨头不如从前利索。”
“你才多大，就说老？”白露皱眉。
“在部队的时候，三十就叫老兵了。现在算超期服役。”
两人没再说话，弯腰在礁缝间摸索。水凉得刺骨，指尖很快发麻。五分钟过去，只捞到两只死海胆和半片烂海星。
“看来指望不上鱼了。”白露甩了甩手。
“换人去浅滩。”龙弋果断转身，“那边动静多。”
他们走回滩涂时，正看见唐芯蹲在地上，一只手死死按着一块石头，另一只手伸进下面猛掏。
“夹住了！”她咬牙，“这王八蛋夹我拇指了！”
“别松手！”龙弋几步冲过去，“它越使劲你越捏紧，等它自己松钳！”
唐芯脸都憋红了，嘴里骂着不重样的话，但手没松。三分钟后，那只青壳蟹“啪”地弹开大钳，想跑，被唐芯一把攥住后背，高高举起。
“我抓到了！！！”她跳起来，螃蟹腿还在空中乱蹬，“老子今天第一功！”
龙弋接过看了看：“拳头大，肉不多，但够开荤。”
唐芯咧嘴一笑，满头汗：“这感觉……比拿第一名还爽。”
“因为这是你自己拼来的。”龙弋拍拍她肩，“记住这滋味。”
裴千雅那边也不闲着，抱着个破椰壳来回跑，里面堆了小半壳淡紫色贝类。她动作越来越快，可就在转身时脚下一滑，椰壳翻了，一半成果滚进浅水。
她愣在原地，嘴唇直抖。
龙弋走过去，没骂，只问：“还能捡回来吗？”
她点点头，立刻蹲下去捞。
“下次走稳点。”他说，“失误不可怕，怕的是吓破胆。”
蒋雨萌在另一边撅着屁股挖土，忽然举着手喊：“这个！这个我认得！煮熟了甜甜的！”
龙弋过去一看，是几根乳白色的根茎，像迷你山药。
“吃过的？”他问。
“奶奶以前晒干磨粉，冲糊糊。”蒋雨萌点头，“兔子吃了不拉肚子，人吃了……也不会。”
“行。”龙弋收下，“留着，回头试火。”
抬头一看，潮水已经开始回涨，泥滩边缘已被淹没。
“收队！”他大声喊，“都过来，清点战利品！”
众人围拢。唐芯提着那只蟹，裴千雅捧着剩下的贝类，蒋雨萌抱着根茎，白露还顺了根漂浮的枯枝当柴。
龙弋蹲下数了数：十一只蟹，两捧贝，三根嫩茎。
“不够饱，但能撑一顿。”他说，“回去处理。”
他们在离岸五米的干燥沙地上停下，龙弋插好木矛，示意唐芯把蟹绑在石头上。
“今天先不进林子。”他盯着丛林边缘，“我得做武器。”
白露低声问：“需要做个长矛吗？”
“不止。”龙弋看着树影深处，“林子里动静不对，咱们得防着点。”
唐芯兴奋地搓手：“我可以练投掷！保证一矛一个！”
“先练别扎自己脚。”龙弋瞥她一眼。
姚丽莎从高处走下来，手里多了几片宽叶：“我捡的，垫着坐不潮。”
龙弋看了她一眼：“干得不错。”
她一愣，随即扭头：“少来这套，我才不是为了你们。”
火堆旁，战利品一字排开。螃蟹还在动，贝类微微开合，根茎沾着泥。
饥饿还在肚子里翻腾，但已经不再是虚的了。它变成了眼前的挣扎、脚下的湿泥、手心的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