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归途险》
第三十四章：青鸾舟上
青鸾舟平稳地穿梭在云层之中，淡青色的符文光幕将高空的罡风与寒意隔绝在外，舟身只传来极其细微的嗡鸣。相较于地面马车的颠簸，这里简直如同静谧的空中楼阁。
最大的那艘青鸾舟静室内，陈设简洁却不失雅致。四壁镶嵌着能够宁心静气的暖玉，地面铺设着柔软的雪兽毛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有助于伤势恢复的“凝神香”的气息。
天琦被安置在静室中央的软榻上，身下垫着厚厚的绒垫。他依旧昏迷着，但面色不再是之前的死灰或青黑，而是呈现出一种略显苍白却透着生机的红润。胸膛随着呼吸平稳起伏，那枚青铜令牌安静地贴附在他心口，持续散发着温润的清光，与静室内阵法汇聚的灵气交融，形成一个小小的能量漩涡，滋养着他的身体。
孙神医，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凝神屏息，手指虚搭在天琦的手腕上，一缕极其精纯柔和的木属性灵力，如同最纤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探入天琦的经脉，仔细探查着他体内的状况。
飘雪静立一旁，冰蓝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孙神医的动作和天琦的反应。尽管青铜令牌的神异暂时稳定了局面，但她深知天琦体内问题的复杂性，不敢有丝毫放松。紫璃伏在软榻边，巨大的头颅搁在前爪上，紫电缭绕的兽瞳同样紧盯着孙神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皓影则悬浮在飘雪肩头，日月异瞳中银辉流转，辅助感知着天琦体内任何细微的能量变化。
韩立松和韩月瑶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打扰到孙神医的诊断。韩立松脸上带着凝重与期待，而韩月瑶眼中则满是关切与愧疚——若非为了护送他们商队，这位前辈的同伴或许不会一直陷入如此险境。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静室内落针可闻。
良久，孙神医缓缓收回手指，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额头上竟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这番探查对他而言也消耗不小。他睁开眼，看向飘雪，浑浊却清明的老眼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与……困惑。
“如何？”飘雪的声音依旧清冷，但细听之下，能察觉到一丝极淡的紧绷。
孙神医组织了一下语言，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叹：“匪夷所思……当真匪夷所思！老朽行医数百载，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伤势与……体内景象！”
他指着天琦，语速不由得加快：“这位公子体内，盘踞着一股极其阴寒歹毒、充满死寂意味的异种能量，其本质之高，远超寻常魔气，老朽仅以灵识稍稍接触，便觉神魂冰寒，似要冻结！此乃必死之伤！”
他话锋一转，脸上惊容更甚：“然而，在这死气核心周围，却有两股性质迥异、却同样浩瀚苍茫的力量将其牵制、封锁！一股厚重如大地，蕴含万物归墟又涅盘重生之意；另一股生机勃勃，似能滋养万物，催发生机！这两股力量与那死气形成了一种极其微妙而脆弱的平衡，相互倾轧，却又诡异地维持着公子心脉与识海不灭！”
“更令人惊叹的是，”孙神医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枚青铜令牌上，带着深深的敬畏，“有一股……一股仿佛源自天地初开、蕴含无上净化与生机本源的金色力量，如同最高明的匠人，在这三方狂暴力量的夹缝中，构筑起了疏导与缓冲的桥梁！它不仅极大地缓解了能量冲突对公子肉身的破坏，更是在以一种老朽无法理解的方式，缓慢而坚定地……净化着那核心的死气，并滋养着公子的生命本源，修复着受损的根基！”
他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感慨：“若非亲眼所见，老朽绝不敢相信！这已非寻常医术所能及，近乎于……造化之功！这位公子能活下来，并且根基未彻底崩毁，全靠体内那两股神秘力量的护持，以及这枚……神物令牌的维系！”
听到孙神医的诊断，韩立松和韩月瑶更是心头巨震。他们虽然知道天琦伤势严重，却没想到体内竟是如此凶险复杂的局面，更没想到那枚看似朴素的令牌，竟有如此逆天之能！
飘雪心中稍定，孙神医的诊断与她和皓影的判断基本一致。她最关心的是后续：“孙神医，可知这幽冥死气的来历？以及，该如何根除？”
孙神医沉吟片刻，面色凝重地摇头：“这死气……老朽孤陋寡闻，仅从其特征判断，其源头恐怕……与传说中的幽冥之地，甚至某些上古魔神有关。至于根除……”
他苦笑一声：“难，难如登天！此死气已与公子部分本源纠缠，强行驱除，无异于抽髓剥魂，公子必死无疑。那两股护持他的力量虽强，却也仅能牵制，无法根除。目前看来，唯有依靠这令牌的神力，以水磨工夫，缓缓净化，或有一线生机。但此法耗时极长，且期间若再受刺激，引动死气反扑，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向飘雪，诚恳道：“前辈，当务之急，是让公子处于绝对安静、安全的环境，避免任何情绪波动和能量冲击。老朽可开一些温养经脉、稳固神魂的方子，辅以金针渡穴，助令牌之力更好地运转，但根治……请恕老朽无能为力。”
飘雪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有劳神医。”
这个结果，并未超出她的预料。连青铜令牌都只能缓慢净化，寻常医术自然束手无策。能暂时稳住，争取到时间，已是万幸。
“前辈放心！”韩立松立刻上前，郑重承诺，“抵达冰风堡后，韩家必为前辈和公子准备最安静的居所，调动一切资源，全力助公子疗伤！堡内库藏、乃至联盟贡献，只要对公子伤势有益，韩家绝不吝啬！”
韩月瑶也坚定道：“月瑶亦会亲自督促，绝不让任何人打扰到前辈和公子！”
“多谢。”飘雪微微颔首，算是承了这份情。
孙神医见状，不再多言，取出金针，开始为天琦行针，辅助疏导经脉，稳定神魂。他的手法精妙老道，金针落下，天琦的呼吸似乎又平稳了一丝。
飘雪则走到窗边，望向舷窗外飞速掠过的云海。下方，北境苍茫的大地在视野中延伸，山川河流如同微缩的沙盘。距离冰风堡越来越近，但她心中并无多少轻松。
孙神医的诊断，证实了那幽冥死气的难缠。冰风堡也绝非世外桃源，韩家的内部纷争、魔族的渗透、那神秘的“影月使”……都意味着新的风波。
更重要的是，天琦体内的龙碑之力已经暴露。虽然韩立松和孙神医似乎并未认出其确切来历，但“两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这个描述，足以引起有心人的觊觎。冰风堡势力错综复杂，难保没有识货之人。
她必须尽快恢复实力，并且……为天琦和自己，在冰风堡争取到足够的话语权和安全的立足之地。
实力，永远是唯一的基石。
她感受了一下体内的情况。蕴神丹的药力已经化开，识海的刺痛缓解了大半，但本源的损耗非一日之功。不过，有青铜令牌散逸的纯净能量和这飞舟上浓郁的灵气，恢复速度比预想的要快一些。
她看了一眼软榻上的天琦，目光柔和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清冷与坚定。
无论前路如何，她都会护他周全。
这是她的道，亦是她的执念。
青鸾舟破开云层，前方，一座巍峨如山、通体仿佛由玄冰与钢铁铸就的巨大城堡轮廓，已然在望。城堡上空，隐约可见一道道强大的阵法光幕流转，肃杀之气，隔空传来。
冰风堡，到了。
（第三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