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妖司情报与数据中枢。
苏晚晴看着屏幕上那个文件的名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关于0.13%异常物质损耗的熵增现象分析报告，三百一十二页》。
这标题，每一个字都透露出赵瑞那深入骨髓的偏执与疯狂。
为了一个小数点后两位的误差，写了一篇三百多页的报告？
这已经不是什么尽职尽责了，这是病，得治。
她快速滑动光幕，前几十页的内容，全是枯燥到令人发指的原始数据流，密密麻麻，足以让任何一个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去世。
无聊。
这就是苏晚晴的第一判断。赵瑞这个守财奴的性格，又一次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发作了。
但她的手指很快停了下来。
不对劲。
报告从第五十三页开始，画风突变。
不再是单纯的数据罗列，而是出现了数十个极其复杂的交叉比对模型。
冷却液的消耗量，被他与基地能量核心的输出功率，所在区域的空间曲率，灵子反应的活跃度，甚至与【东海龙眼】外壳的金属疲劳度等上千个看似毫不相关的变量，进行了疯狂的拟合与推演。
这已经不是一份工程报告了。
这他妈是一篇应用物理学层面，关于高维能量与物质湮灭的博士论文！
苏晚晴的身体坐直了。
她摘下了那副只在分析时佩戴的无框眼镜，这个习惯性的动作，代表着她的大脑即将进入全功率运转状态。
双眸深处，仿佛有亿万星辰在生灭，无数的数据流光一闪而逝。
《万法归流典》！
这门以解析万法为核心的功法，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姿态被催动到了极致！
她的思维速度，瞬间超越了这颗星球上任何一台超算！
屏幕上，那三百一十二页，足以让任何顶级学者研究数月的复杂报告，在她脑中被瞬间拆解，分析，重构成亿万个细碎的逻辑节点。
每一个公式，每一个变量，每一个数据，都在她精神的维度里被反复验证。
整个过程，不足三分钟。
一百七十八秒。
分析，结束。
苏晚晴缓缓地，将眼镜重新戴上。
但她的指尖，却在轻微地颤抖。
她找到了。
她找到了那个微小到可以被任何人忽略，却又恐怖到足以颠覆一切的真相。
那凭空多出来的，百分之零点一三的“损耗”物质。
它们没有转化为任何形式的能量，没有引起任何可被观测到的空间置换，更没有以泄露的形式逸散。
它们就是……消失了。
凭空消失。
这不是物理学上的泄露或损耗。
苏晚晴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这是信息层面的“抹除”。
是物质的存在本身，被从最底层的根源上，彻底擦掉了！
一个名字，如同万年玄冰，从她的齿缝间缓缓挤出。
“顾……梵！”
只有他！只有那个承载了上一个文明最终极的毁灭，怨恨与混乱的【黑火种】，才拥有这种代表着“熵增”与“终极寂灭”的力量！
他不是在用炸弹搞破坏。
他是在“吃”！
他正在一点一点地，将这座人类耗费无数心血铸就的深海堡垒，从这个世界上，吃掉！
这一刻，苏晚
晴再看向屏幕里赵瑞那张脸时，之前所有的质疑与不解，都化作了纯粹的，混杂着敬畏与凝重的复杂情绪。
他不是疯子。
他也不是偏执狂。
他是在整个世界都酣睡时，唯一一个，在小数点里看到魔鬼的人。
“赵瑞。”
苏晚晴开口了，九分五十秒的倒计时还未结束。
“你不是疯子。”
“你是唯一一个，在账本上看到魔鬼的会计。”
两个斩妖司最顶级的“文职”大脑，在这一刻，隔着千万里的距离，达成了一个超越生死的疯狂同盟。
问题来了。
如何对抗一个能从概念上抹除物质的幽灵？
任何物理层面的防御，在它面前都形同虚设，只不过是摆上餐桌的菜肴而已。
“他很谨慎。”赵瑞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冷静得可怕，“百分之零点一三，这是一个经过精密计算的数字。既能造成实质性的损耗，又刚好卡在我们常规感知的阈值之下。”
“他在测试，测试我们这台机器的‘感知’精度。就像一个每天只从粮仓里偷一粒米的贼，他在试探管家什么时候才会发现。”
“那就不能让他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苏晚晴立刻接上了他的思路。
加强防御？封堵漏洞？
那只会让那个幽灵缩回黑暗里，用更隐蔽，更无法察觉的方式，继续蛀空整座长城。
他们必须……让他变得贪婪。
赵瑞那双总是闪烁着精明算计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一种赌徒般的，疯狂的光芒。
“我们要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机会。”
“一个让他觉得，可以一口气烧掉整个粮仓的机会！”
苏晚晴的目光，落在了指挥中心另一块屏幕上，那是【东海龙眼】基地的最高防卫力量名单。
她的手指，在光幕上缓缓划过，最后，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王坤。
超凡九层。
军中宿将，也是【东海龙眼】基地真正的定海神针，负责镇压一切宵小。
赵瑞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一个让他都感觉头皮发麻的计划，在脑海中成型。
“如果……”
苏晚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这位王将军，因为‘北境紧急军情’，被‘迫不得已’地调离岗位呢？”
通讯频道里，传来了赵瑞倒抽凉气的声音。
“你是想……”他的声音干涩，“开门揖盗？”
苏晚晴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是与赵瑞如出一辙的疯狂。
“不。”
“我是想摆好宴席，看看这个藏在账本里的幽灵。”
“敢不敢上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