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以，一起死。”
释空响这句话如同冰冷的楔子，钉入了凝滞的空气。霍雨浩心中巨震，涌起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决绝，他将脸更深地埋入释空响颈窝，手臂收得更紧，仿佛真的做好了共赴黄泉的准备。
而站在他们对面的大老虎，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先是难以置信，随即被一种被冒犯、被轻视的暴怒所取代！
“好！好！好！”连说三个“好”字，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沉，如同闷雷炸响，“你们想死是吧？老子成全你们！”
他猛地抬起手，暗紫色的毁灭性能量再次在爪尖凝聚，杀意凛然！
霍雨浩下意识地将释空响抱得更紧，释空响则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大老虎，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然而，那凝聚着恐怖力量的一爪，最终却没有落下。
大老虎死死盯着相拥的两人，胸膛剧烈起伏，那口气堵在胸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他看着释空响那副“要杀便杀”的冷然模样，再看看霍雨浩那“生死相随”的执拗眼神，只觉得一股邪火蹭蹭地往上冒！
“他娘的！”大老虎猛地收回了手，狂暴的能量被他硬生生散掉，气得他狠狠一跺脚，脚下的碎石瞬间化为齑粉！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两人，像是眼不见心不烦，迈开大步就朝着森林深处走去，嘴里还骂骂咧咧：
“不知好歹的东西！想死就死远点！别脏了老子的眼！”
他的身影眼看就要没入林木之后。
霍雨浩微微松了口气，虽然不明所以，但似乎……逃过一劫？
可这口气还没松完——
已经走出十几米的大老虎，猛地又转过身，几个大步就蹿了回来，指着还抱在一起的两人，怒气冲冲地吼道：
“两个蠢货！为了这点破事就要死要活！脑子被那只蜘蛛啃了吗？！尤其是你！”他指着释空响，“老子救了你！还给你解了毒！你就这么报答老子？！跟着这个弱不禁风的人类小子一起去死？！你他妈是不是傻？！”
骂完，不等两人反应，他再次气呼呼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比刚才走得更快，仿佛多待一秒都会爆炸。
霍雨浩：“……” 他抱着释空响，一脸茫然地看着大老虎来去如风的身影。
释空响：“……” 他微微蹙眉，觉得这家伙不仅脑子有问题，行为也很莫名其妙。
然而，事情还没完。
大老虎的身影第二次即将消失在视线中时，他又双叒叕转身冲了回来！这次他直接冲到了河边，对着河水狠狠踹了一脚，激起漫天水花，然后对着两人继续咆哮：
“还有你！那个蓝眼睛的小子！你看看你那点能耐！连老子一招都接不住！你拿什么保护他？！啊？！除了会拖后腿你还会干什么？！带着他一起死就是你最大的本事了吗？！废物！”
霍雨浩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又无法反驳，只能紧紧抿着唇。
虎帝发泄完，似乎舒坦了一点，再次转身，这次走得更慢了些，但背影依旧散发着“老子很生气”的信号。
就在霍雨浩和释空响以为他终于要彻底离开时……
那高大的身影在几十米外顿了顿，第三次转身！
这次他没有再冲回来，而是站在原地，隔空指着他们，用更大的声音吼道，仿佛要让整个森林都听见：
“你们两个！给老子听着！别他妈真死了！尤其是你，小野猫！老子还没弄清楚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呢！这笔账老子记下了！等你们没那么蠢了，老子再来找你算账！”
吼完，他像是终于完成了某种仪式，这次真正头也不回地，大步消失在茂密的丛林深处，再也没有回头。
林间，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潺潺的流水声，以及……相拥在一起的霍雨浩和释空响，面面相觑。
霍雨浩抱着怀里冰凉却真实的身体，看着大老虎消失的方向，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种“我到底经历了什么”的荒谬感。
这位老虎前辈……情绪是不是有点太不稳定了？
释空响金色的瞳孔里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他走了。”释空响陈述道，语气平静，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从未发生。
他看了看脸色依旧苍白的霍雨浩，又补充了一句：“你，疗伤。”
然后，他便不再多言，就在霍雨浩怀里，闭上眼睛，似乎真的要开始他之前被打断的“小憩”。
霍雨浩看着释空响这副模样，再回想刚才那句“可以一起死”，心中百感交集。他默默开始运转魂力疗伤，目光却始终无法从那个安静闭目的银发少年身上移开。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但霍雨浩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释空响这一觉，睡得异常深沉。
或许是连日来的紧绷神经终于得以松懈，或许是身体在经历了毒素侵蚀和重伤愈合后本能地需要休养，又或许是霍雨浩那带着体温和熟悉气息的怀抱，带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感……他陷入了连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深度睡眠。
没有梦境，只有一片温暖而黑暗的宁静，包裹着他疲惫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如同沉入海底的浮木，缓缓上浮，回归现实。
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丝缝隙，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林间的枝叶天空，也不是跳跃的篝火，而是一张放大的、充满野性气息的俊脸，以及那双熟悉的、带着不耐烦和些许烦躁的琥珀色眼眸。
大老虎。
他怎么又回来了？
释空响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刚醒的迷蒙和不易察觉的厌烦，随即恢复了平日的冰冷。他试图坐起身，却发现身体依旧有些乏力，动作略显迟缓。
大老虎见他醒了，立刻把脸凑得更近，几乎是鼻尖对鼻尖，语气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挑拨离间：
“喂！小野猫！你可算醒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整整一天一夜！”
他不等释空响反应，立刻开始告状，声音洪亮，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释空响脸上：
“老子告诉你！那个蓝眼睛的臭小子！他跑了！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跑没影了！”
释空响刚刚聚焦的瞳孔微微动了一下，但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大老虎，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
霍雨浩……跑了？
不可能。
那个笨蛋，虽然麻烦，虽然总是惹他生气，虽然有时候行为难以理解……但他不会丢下自己。不知为何，释空响心里异常笃定。
大老虎见他不信，更加来气，开始骂骂咧咧地细数“罪证”：
“老子亲眼看见的！你睡着没多久，那小子盯着你看了一会儿，然后就鬼鬼祟祟地爬起来，东张西望，最后头也不回地钻进林子里跑了！不是丢下你是什么？！”
“肯定是看你这小身板弱不禁风，还是个麻烦精，觉得带着你是个累赘，自己溜了！”
“哼！老子早就看出来了，那小子靠不住！人类就没一个好东西！薄情寡义！”
他越说越起劲，仿佛霍雨浩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试图在释空响心里彻底抹黑那个“情敌”的形象。
释空响依旧沉默着，只是支撑着身体，完全坐了起来。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平静地扫过四周。篝火的灰烬还在，周围也没有激烈打斗的痕迹。
但他依然不信。
他看着大老虎那副义愤填膺、恨不得把霍雨浩揪回来揍一顿的样子，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看穿”的神色。
大老虎骂了半天，见释空响还是那副油盐不进、不为所动的冷模样，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不行。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后，像是终于放弃了“抹黑”计划，没好气地、带着点自暴自弃的语气，说出了实情：
“行了行了！老子骗你的！”
他瞪着释空响，语气硬邦邦的：
“那小子没跑！他是看你一直不醒，脸色也越来越差，以为你余毒未清或者伤了根基，急得跟什么似的！然后就跟疯了似的，非要去找什么能固本培元、滋养神魂的狗屁灵药！”
大老虎啐了一口，继续道：
“这鬼地方鸟不拉屎，浓雾刚散，危险重重，谁知道哪儿有那玩意儿？老子拦都拦不住！那小子就跟中了邪一样，非要去找！”
他顿了顿，看着释空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和……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担忧，闷声道：
“他进去那片老林子深处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也不知道……死没死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