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训练馆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百草盘腿坐在垫子上，小心地卷起裤腿，脚踝处旧伤的疤痕在光线下显得有些狰狞。昨晚加练时不小心扭了一下，此刻正隐隐作痛。
她拿出药油，正准备揉搓，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旧伤又犯了？”
百草一惊，抬头看见若白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关切地看着她的脚踝。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
“师兄，”百草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放下裤腿，“没事的，就是有点酸。”
若白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按住她的手：“别动，我看看。”他的手指微凉，触碰到皮肤时却让人莫名安心。他仔细检查了一下脚踝，眉头微蹙，“肌肉有些紧张，是训练量太大了吗？”
百草低下头，没有回答。她想起早上长安教练那张冷峻的脸和毫不留情的训练计划。
若白轻叹一声，打开手中的白玉瓷瓶，一股清冽的药香顿时弥漫开来。“这是初原师兄最近托人带来的，对旧伤恢复很好。”他倒出一些透明的药膏在掌心搓热，然后动作轻柔地敷在百草的脚踝上。
药膏带着恰到好处的温热，若白按摩的手法专业而温柔，力度不轻不重，正好缓解了肌肉的酸痛。百草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她刚进松柏时，若白师兄也是这样为她处理训练中的各种小伤小痛。
“师兄的手艺还是这么好。”百草轻声说，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若白抬头对她笑了笑，眼神温和：“熟能生巧。你以前训练总是拼命，受伤是常事。”
就在这时，训练馆的门被推开，长安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似乎是来找百草进行下午的战术分析，但当他的目光落在若白正在为百草按摩脚踝的手上时，脚步顿住了。
百草明显感觉到，馆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低了几度。
长安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眸此刻更是冷得能结冰。他的视线在若白的手和百草的脚踝之间扫过，最后定格在百草脸上。
百草下意识地想缩回脚，却被若白轻轻按住：“别动，药效还没完全吸收。”
若白抬头看向长安，神色如常：“长安教练，百草的旧伤有些复发，我帮她处理一下。”
长安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下颌线条绷得极紧。他没有回应若白，而是直直地盯着百草，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戚百草，战术分析室，五分钟。”
说完，他转身就走，训练馆的门在他身后发出“砰”的一声重响，震得百草的心也跟着一跳。
馆内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药香还在空气中淡淡萦绕。
若白继续手上的动作，语气平静：“长安教练似乎心情不好。”
百草咬着下唇，心里乱成一团。她当然知道长安为什么生气，可是……可是师兄只是在帮她处理旧伤啊。为什么他要这么生气？这种近乎无理取闹的冷漠，让她既委屈又困惑。
“好了，”若白松开手，将药瓶塞进她手里，“每天训练后记得擦一次。旧伤要好好养护，不然会影响你的职业生涯。”
百草握紧还带着若白体温的药瓶，低声道：“谢谢师兄。”
若白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别让长安教练等久了。”
百草一瘸一拐地走向战术分析室，每走一步都觉得脚踝处刚刚被若白按摩过的地方还在发烫，而心却一点点冷下去。她推开门，果然看见长安背对着她站在大屏幕前，背影僵硬得像一座冰山。
“教练……”百草小声开口。
长安缓缓转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里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僵。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按下了遥控器，大屏幕上开始播放她最近一场比赛的录像。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是百草经历过的最难熬的战术分析。长安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点评都像刀子一样扎人。他毫不留情地指出她所有的失误和不足，甚至有些批评在百草听来近乎吹毛求疵。
最让百草难受的是，在整个过程中，长安始终没有看她一眼。他的目光要么停留在屏幕上，要么落在手中的资料上，仿佛她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
分析结束时，百草觉得自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浑身冰凉。她默默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却在走到门口时被长安叫住。
“戚百草。”
百草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身后沉默了几秒，然后响起长安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记住你的身份，也记住别人的身份。保持距离，对谁都好。”
百草猛地转身，想要反驳，却在对上长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时，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那眼神太复杂了，有怒意，有警告，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痛楚？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拉开门走了出去。走廊上的阳光明媚而温暖，却照不进她此刻冰冷的心。
回到宿舍，百草拿出若白给的那个白玉药瓶，在手中摩挲了很久。药瓶温润的触感让她想起若白师兄温和的眼神和轻柔的动作，也让她想起长安那双冰冷的眼睛和那句“保持距离”。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切在若白师兄回来后，反而变得这么复杂。长安教练那些若即若离的关怀和突如其来的冷漠，像一团迷雾，将她紧紧包裹，让她透不过气来。
窗外，夕阳正在缓缓下沉，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百草却觉得，这个黄昏，比以往任何一个都要寒冷。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