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间,小皇子司马夙迎来满月之期。
经过一个月的精心调养,慕容雪身子已恢复大半,气色红润,更添几分成熟风韵。小皇子亦是长得白白胖胖,眉眼愈发舒展,依稀可见继承自父母的优秀相貌,尤其是一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灵动有神,不似寻常婴孩懵懂,倒像是带着几分好奇打量这个世界。
皇子满月,乃国之大庆。尤其司马夙是帝后嫡子,身份尊贵无比,其诞生又伴随着铲除权奸的重大胜利,意义非凡。因此,司马锐下旨,要隆重操办满月宴,既为皇子祈福,亦借此机会彰显皇权稳固、国运昌隆。
整个皇宫早早便忙碌起来,张灯结彩,筹备盛宴。太极殿被布置得富丽堂皇,御座之旁,特意设了一架精致小巧的龙凤呈祥金丝楠木摇篮,以备小皇子出席时使用。
满月当日,京城文武百官、宗室勋贵、各国使臣,皆按品级大妆,早早候在宫门外。吉时一到,宫门洞开,钟鼓齐鸣,众人依序入宫,至太极殿前行礼朝贺。场面之盛大,远超新年朝会。
司马锐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珠冠,英武威严,携慕容雪一同升座。慕容雪今日身着皇后礼服,头戴九龙四凤冠,雍容华贵,仪态万方。虽经历生产之险,但此刻的她,在华丽朝服和幸福感的映衬下,容光焕发,与身旁的帝王俨然一对璧人,共掌乾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响起,震彻云霄。
“众卿平身。”司马锐抬手,声音沉稳有力,目光扫过下方济济一堂的臣工,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
礼官高声唱喏,满月宴正式开始。首先是隆重的祭告天地、祖宗仪式,由礼部尚书主持,祈愿皇子健康长大,福泽绵长,保佑国祚永昌。
仪式过后,便是百官献礼。奇珍异宝,琳琅满目,皆是对皇子和大周的祝福。司马锐和慕容雪一一颔首致意,命内侍登记在册。
轮到宗室亲王时,新任的汝南王(由司马锐择一宗室旁支稳重子弟承袭,但已无实权)率先出列,献上一对温润无瑕的羊脂白玉如意,口称:“恭贺陛下、娘娘喜得麟儿,此玉如意寓意吉祥,愿小皇子万事如意,福寿安康。”态度恭谨,与昔日司马钦的跋扈判若云泥。司马锐淡淡点头,令人收下。
其他宗室亦纷纷献上重礼,言辞恳切,再无人敢有丝毫怠慢或不敬。
使臣环节更是精彩纷呈。西域诸国献上骏马、宝石、地毯;高丽、琉球献上人参、珍珠、精美漆器;南洋小国则献上香料、象牙、珍禽异兽……彰显着大周作为天朝上国的赫赫声威与八方来朝的繁荣景象。
慕容雪始终保持着得体微笑,偶尔与司马锐低语一二,对各国使节的贺词和礼物都给予恰到好处的回应,既不失天朝皇后的威仪,又显得亲切大度,令不少使节心生好感,暗赞大周国母风范非凡。
献礼完毕,宫廷乐舞起。教坊司精心排练的《圣寿乐》、《天佑皇图》等舞蹈依次上演,舞姿曼妙,乐曲恢宏,将宴会气氛推向高潮。
就在觥筹交错,一派喜庆祥和之际,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虽极力压抑,但在庄重的乐声中仍显得格外突兀。一名身着风尘仆仆戎装的信使,在高无庸的引领下,神色仓惶地快步走入大殿,径直跪倒在御阶之下,双手高举一封插着三根赤羽的紧急军报!
“报——!八百里加急军情!北境雁门关守将急奏!”信使的声音带着嘶哑和急切。
刹那间,大殿内的乐舞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封赤羽军报上!欢宴的气氛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张和不安。八百里加急,赤羽传书,这代表着最紧急的军国大事,通常意味着边境发生了重大战事!
司马锐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但并未显慌乱。他示意乐舞退下,沉声道:“呈上来。”
高无庸连忙将军报接过,恭敬地送到御前。
司马锐拆开火漆,迅速浏览起来。随着阅读,他原本因喜庆而柔和的面部线条逐渐绷紧,眉头微蹙,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百官使臣皆屏息凝神,等待着皇帝的宣示。
慕容雪坐在一旁,亦是心下一紧,但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只是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收拢。今日是夙儿满月的大好日子,难道……
片刻,司马锐放下军报,目光扫过下方众人,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打破了殿内的沉寂:“众卿不必惊慌。北境确有事端。突厥部落近期异动频繁,其新任可汗阿史那咄苾(注:即历史上着名的颉利可汗)野心勃勃,竟联合数个部落,集结数万骑兵,犯我边境,已与雁门关守军发生数次摩擦,边关告急!”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议论声。突厥!这个强大的草原帝国,一直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自前朝末年中原动荡以来,突厥势力更盛,时常南下劫掠。大周立国后,高祖、太宗时期曾多次与之交战,互有胜负,近些年因内部纷争稍显沉寂,没想到如今在新可汗的统领下,竟再次大举犯边!
“陛下!突厥狼子野心,亡我之心不死!臣请陛下速发天兵,痛击蛮夷,扬我国威!”一位武将当即出列,慷慨请战。
“陛下,突厥骑兵来去如风,此时已近寒冬,于我大军远征不利,是否应先以固守为主,待来年春暖再图反击?”一位文官则持谨慎态度。
“固守?岂非示弱于敌?突厥人贪婪成性,若见我朝退缩,必更加猖獗!”
“兵者国之大事,岂能意气用事?需从长计议!”
……
大殿之上,主战派与主守派立刻争论起来,方才的喜庆气氛荡然无存。
司马锐并未立刻表态,他抬手制止了众人的争论,目光再次落回军报上,沉吟片刻,缓缓道:“突厥新任可汗阿史那咄苾,朕知其为人,骁勇善战,颇有谋略,统一突厥诸部后,其势正盛。此次犯边,绝非小规模劫掠,恐意在试探我大周虚实,甚至妄图重现其祖辈南下牧马之旧梦。”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然,我大周立国二十载,国势日隆,兵精粮足,岂容蛮夷肆意挑衅?今日乃朕之皇长子满月吉日,突厥选此时犯边,更是对我大周、对朕的公然蔑视!”
他站起身,帝王之威凛然散发:“一味固守,非但无法退敌,只会助长其气焰!朕意已决:战!”
“陛下圣明!”主战派官员闻言,纷纷振奋。
司马锐继续道:“然,用兵之道,在于谋定而后动。突厥骑兵强悍,不可力敌,需以智取胜。传朕旨意:”
“一、即刻起,北境诸州进入战时状态,坚壁清野,加强戒备,命雁门关守将依托关隘,稳守防线,挫敌锐气,不得贸然出战。”
“二、擢升左武卫大将军李靖为行军大总管,统辖并州、代州、幽州三路兵马,总揽北征军事。”
“三、命兵部、户部即刻筹措粮草、军械,务必保障大军供给。”
“四、遣使快马传讯草原上与突厥不睦的薛延陀、回纥等部,许以好处,令其袭扰突厥后方,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一连串的命令清晰明确,既有战略决心,又有具体部署,显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或是早已对北方局势有所预案),绝非一时冲动。朝臣们见皇帝如此果断,心中稍安,纷纷领命。
“李靖将军。”司马锐看向武将班列中一位气质沉稳、目光睿智的中年将领。
“臣在!”李靖出列,声如洪钟。他乃是大周名将,用兵如神,深得司马锐信任。
“北境安危,社稷荣辱,朕就托付给将军了。”司马锐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李靖单膝跪地,慨然道:“陛下放心!臣必竭尽全力,扬我国威,定不使突厥一兵一卒踏入中原!若不能破敌,臣提头来见!”
“好!朕在长安,静候将军佳音!”司马锐亲手扶起李靖,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场突如其来的边境急报,虽然打断了满月宴的喜庆,却也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一场战前动员。司马锐临危不乱、果断决策的表现,更加巩固了他在朝臣心中的威望。
宴会后续程序简化进行,但气氛已然不同,多了几分同仇敌忾的肃杀。百官和使臣们离宫时,心中都清楚,大周与突厥之间,一场大战已不可避免。
回到椒房殿, 慕容雪卸下繁重的皇后冠服,换上常装,看着乳母将玩累了已然熟睡的儿子放入摇篮,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色。
司马锐随后进来,见状走上前,从身后轻轻拥住她,低声道:“吓到你了?”
慕容雪轻轻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臣妾只是担心。突厥势大,此战凶险。李靖将军虽是用兵奇才,但……”
“放心,”司马锐打断她,语气坚定,“朕深知突厥之患,非一日之寒,亦非一战可定。此次阿史那咄苾来势汹汹,正好借此机会,狠狠打击其气焰,为我朝争取更长的和平发展时间。朕对李靖有信心,对我大周将士有信心。”
他顿了顿,低头看着慕容雪,语气转为柔和:“只是,原想带你和夙儿去西山行宫小住的计划,恐怕要推迟了。”
慕容雪抬头看他,展颜一笑:“国事为重。陛下安心处理军务,臣妾和夙儿在宫中等着陛下凯旋的好消息。西山之行,来日方长。”
司马锐心中感动,将她搂得更紧些。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相依的帝后和熟睡的皇子,外间的风云变幻,此刻都被隔绝在这方温暖静谧的小天地之外。但他们都知道,一场关乎国运的较量,已经拉开了序幕。
(第一百八十一章 满月盛宴耀乾坤 边境急报惊御筵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