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续诊的药香
暮色刚漫过院墙，院门外又响起慌张的脚步声，这次是邻村的王二柱，背着个面色潮红的孩童，额上青筋暴起：“林姑娘！我家娃烧得直说胡话，灌了退烧药也没用！”
孩童趴在王二柱背上，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呼吸粗重得像拉风箱。林悦赶紧让小萤把体温计拿来（这是苏瑶留下的西医器械），夹在孩童腋下，同时摸向他的额头——烫得惊人。
“多久烧起来的？”林悦边问边翻开签到簿，页面自动浮现：【高热急症：需先物理降温，再辨病因】，旁边画着个冒着热气的小人，额头被标了个红色的“烫”字。
“后晌还好好的，傍晚突然就烧起来了，”王二柱急得搓手，“村里郎中说是风寒，可吃了药也不退啊！”
体温计显示三十九度八。林悦迅速找出酒精棉，往孩童的额头、脖颈、腋下擦拭，又让小萤去厨房端来温水：“给他多喂水，补充津液。”
孩童迷迷糊糊中哼唧着要吃糖，小萤想起白天的山楂酱，刚要开口，被林悦按住——高热时忌甜腻。她从药箱里翻出苏瑶配的“清瘟散”，用温水调开：“这药微苦，加点甘草水送服。”
喂药时，孩童哭闹着不肯张嘴，王二柱急得要动手打，林悦拦住他，从签到簿里抽出张昨天小萤画的山楂酱插画，凑到孩童眼前：“你看，乖乖吃药，明天烧退了，姐姐给你吃这个酱，抹在馒头上可甜了。”
孩童盯着插画上的酱罐，抽噎着张开了嘴。药汁刚下肚，签到簿就轻轻震动，页面上的小人旁多了个药碗，下面写着：【良药苦口，需用甜盼调味】。
半个时辰后，孩童的体温降到三十八度五，呼吸也平稳了些。林悦又取来银针，在他合谷、曲池两穴浅刺，手法轻柔得像拈着羽毛：“这两穴能解表退热，比吃药快些。”
王二柱看着银针，眼里有些发怵，却见孩童没哭，反而咂了咂嘴，像是舒服了些。林悦解释：“小儿经络浅，浅刺就行，不疼的。”
这时，签到簿上的红色“烫”字淡了些，新添一行：【病因推测：外感风寒入里化热，需连夜观察，防惊厥】。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闹钟，指针指向子夜，提醒“需定时测温”。
王二柱要留下守着，林悦让他先回家取被褥：“今晚就在我院里歇着，方便换药测温。”又对小萤说，“你去把西厢房收拾出来，铺厚点的褥子。”
子夜时分，孩童体温又升至三十九度二，开始轻微抽搐。林悦立刻用拇指重掐他的人中穴，另一只手快速抽出银针，刺向人中、涌泉两穴，捻转的力道比之前重了几分。孩童“哇”地哭出声，抽搐竟停了。
“没事了，”林悦擦了擦额头的汗，对被惊醒的王二柱说，“高热惊厥是常事，别慌。”她翻开签到簿，见页面上的闹钟旁多了个绿色的对勾：【惊厥已止，体温趋稳】，下面标着“寅时需再测一次”。
寅时测温，三十八度。林悦松了口气，见签到簿上的小人额头多了层细密的汗珠图案，旁边写着：【汗出则热退，阳气渐复】。她摸出昨天剩下的山楂酱，挖了半勺混在稀粥里：“现在可以少喂点，补充体力。”
孩童喝着粥，眼睛亮了些，指着碗里的酱含糊道：“甜……”
天蒙蒙亮时，体温降到三十七度五。王二柱抱着好转的孩童要道谢，林悦塞给他一包“清瘟散”和一张写好的方子：“按这个剂量吃，烧退了再巩固两天，饮食要清淡，别吃油腻。”又想起孩童的馋样，加了句，“等彻底好了，让你娘来拿罐山楂酱，记着别多吃。”
王二柱千恩万谢地走了，小萤揉着惺忪的睡眼凑过来，指着笔记本新画的粥碗笑：“你连放了半勺酱都记着！”林悦看去，见粥碗旁标着“山楂酱0.5勺”，下面写着【药香里藏着的甜，是让病快点好的咒语】。
晨光穿过窗棂，落在药箱和签到簿上，药草的苦香与山楂酱的酸甜在空气里缠成一团。林悦忽然明白，这签到簿记的从来不是冰冷的病症与药方，而是每个病人背后的牵挂——是王二柱的急，是孩童对甜的盼，是她在子夜灯下捻针时，心里默念的“快点好起来”。
这些藏在药香里的心意，才是比任何针药都管用的，治愈的力量。
王二柱走后没半晌，西厢房的门帘又被轻轻掀开，走进来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身后跟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梳着双丫髻，手里攥着块皱巴巴的帕子，帕子角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蒲公英。
“林姑娘，”老婆婆的声音透着股老树皮似的沙哑，“这丫头从昨儿起就说耳朵疼，夜里哭着喊‘有虫子在里头爬’，村医看了说没瞧见啥，可她就是疼得直打滚……”
林悦让小姑娘坐在凳上，刚要凑近看她的耳朵，小姑娘“哇”地就哭了，攥着帕子的手死死捂住耳朵：“别碰！会咬人的！”
小萤赶紧从兜里摸出颗糖，剥开糖纸递过去：“别怕呀，姐姐给你糖吃，林姑娘的手很轻的，像羽毛似的，碰一下就好。”
小姑娘抽噎着接过糖，含在嘴里，眼神却还警惕地盯着林悦的手。林悦放缓动作，指尖沾了点温水，轻轻拨开她的耳廓——耳道里干干净净，倒是鼓膜有些发红。她忽然想起签到簿上昨天记的【春日风燥，易引发耳道疖肿】，便问老婆婆：“近来是不是总让她在风口坐着？”
“可不是嘛，”老婆婆叹着气，“前儿赶集，她非要在牌坊底下等我，那风刮得呼呼的，回来就说耳朵不对劲了。”
林悦从药箱里取出个小瓷瓶，倒出些淡黄色的药膏，用棉签蘸了点，对小姑娘说：“你看这药膏，像不像你帕子上的蒲公英汁？抹一点，虫子就不敢来了。”
小姑娘眨巴着泪眼看着棉签，含着糖含糊道：“真、真的？”
“真的，”林悦边说边轻轻将药膏涂在耳道边缘，“这是蒲公英和薄荷做的，虫子怕这味儿呢。”
刚涂完，签到簿就轻轻动了动，页面上自动浮现出一行字：【耳道疖肿初期，疏风清热即可，忌辛辣】，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蒲公英，根须上还挂着颗晶莹的露珠。
小萤凑过来看，指着那行字笑：“它连忌嘴都记着呢！老婆婆，您可得记着，别给丫头吃辣条啦。”
老婆婆连连点头：“记下了记下了！林姑娘，这药膏得抹几天？”
“三天，每天早晚各一次，”林悦把瓷瓶递给她，又在签到簿上添了行备注，“要是疼得厉害，就用温毛巾敷敷耳朵根，别烫着就行。”
小姑娘这时含着糖，忽然指着签到簿上的蒲公英图案，小声说：“姐姐，我帕子上的蒲公英，也能做成药吗？”
林悦笑了，摸了摸她的头：“能啊，蒲公英可是好东西，既能消炎，又能清热，就像你一样，看着怯生生的，其实藏着股韧劲呢。”
小姑娘听了，攥着帕子的手慢慢松开了些，嘴角还沾着糖渣，却偷偷露出了点笑模样。
等婆媳俩走了，小萤翻着笔记本，忽然指着新添的插画说：“你看，你把小姑娘的帕子都画下来了，蒲公英的绒毛还飘着呢！”
林悦看去，果然见那行字旁边多了块小小的帕子图案，帕角的线头都画得清清楚楚。晨光从窗缝里钻进来，落在帕子图案上，像给绒毛镀了层金边，恍惚间，竟真的像有朵蒲公英轻轻巧巧地，朝着阳光的方向飞去了。
她忽然想起刚才小姑娘眼里的光，比糖还甜，比药还暖。原来这签到簿记下来的，从来不止是病症与药方，更是每个生命里藏着的、轻轻巧巧的希望——像蒲公英的种子，看着柔弱，风一吹，就能扎根发芽，长出满世界的韧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