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星楼的铜灯刚被夜风掀起一角，李子掌心里的传讯符突然亮起幽蓝的光。
符纸上浮现出蓝老苍劲的字迹：“子时三刻，西荒石阵开启空间节点，可容五人。切记，节点维持一炷香，见丹炉即毁，勿贪功。”
墨迹未干便化作星屑消散，李子指尖还残留着空间法术特有的清凉感。他转身看向身后五名精选的内门弟子，个个眼神明亮，腰间的储物袋鼓鼓囊囊 —— 里面是李月刚炼制的爆炎符和绿老特制的破阵梭。
“都记住了？” 李子将蓝星剑斜背在身后，本源珠的白光在掌心流转，“我们的目标是焚天谷设在西荒的后勤营，那里囤积着他们三天的丹药补给。丹炉一毁，正面战场的敌人自然不攻自破。”
最年轻的弟子赵青握紧了手里的短刀，刀鞘上还刻着入门时师父题的 “慎行” 二字：“李师兄，空间传送会不会…… 像上次天牢那样出岔子？”
他话音刚落就被身旁的师姐林薇肘击了一下。林薇的水镜术在宗门内数一数二，此刻正透过窗棂望着西荒的方向：“别乌鸦嘴。蓝老的空间术在七老中最是稳当，当年能带着我们从血煞教的包围圈里脱身，这点距离算什么？”
李子赞许地点头。他见过蓝老布的星轨阵，那些流转的星纹总能找到空间最薄弱的节点，比青老的冰阵多了份举重若轻的精妙。只是不知为何，本源珠此刻微微发烫，像是在预警着什么。
“出发。” 李子不再犹豫，带着五人从望星楼后窗跃出，脚下的星辉凝成云梯，悄无声息地降落在西侧的山道上。
子时的西荒如同被墨汁浸透的破布，只有远处的石阵泛着淡淡的蓝光。十二块丈许高的巨石按北斗方位排列，石缝间流淌着银色的光带 —— 那是空间节点即将开启的征兆。
蓝老的身影隐在最大的那块石柱后，白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手里的星盘正随着星轨转动发出咔嗒声：“来了？节点在阵眼，我已用星砂做了标记。”
他指向石阵中央的凹陷处，那里果然有撮闪烁的银砂，落地不化，反而在地面画出个复杂的六芒星：“进去后往东南走三里，看到飘着黑旗的帐篷就是丹房。记住，一炷香后无论成否，必须回到节点位置。”
李子点头致谢，带着弟子踏入六芒星。银砂突然腾空而起，在他们周围织成个透明的光茧。蓝老最后抛来个巴掌大的罗盘：“这是定位符，能指引你们回节点。去吧。”
光茧骤然收紧，李子只觉得天旋地转，周围的景象像被揉碎的画纸般扭曲。耳畔传来呼啸的风声，五名弟子的惊呼声被空间乱流撕扯成细碎的音符，唯有本源珠的白光始终护在他们身周，将那些足以撕裂皮肉的空间碎片挡在外面。
不知过了多久，光茧突然炸开。
李子踉跄着落地，脚边是枯黄的野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丹香 —— 比望星楼的药圃浓了百倍，还混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都没事吧？” 他迅速清点人数，赵青正捂着额头哼哼，林薇的水镜摔在地上裂了道缝，好在五人都完好无损。
林薇捡起水镜，镜面的裂纹里映出三里外的景象：三座黑旗帐篷围着个青铜丹炉，炉口飘着的青烟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色 —— 竟是用活人魂魄炼制的 “焚魂丹”！
“畜生！” 赵青的短刀 “噌” 地出鞘，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寒光，“难怪前线的焚天谷弟子杀不死，原来用了这种禁术丹药！”
李子的眼神也冷了下来。他在玄冥秘史里见过这种丹方，需用百名修士的生魂做药引，服下后能暂时获得三倍战力，代价却是事后丹田爆裂而亡。焚天谷为了取胜，竟不惜用自己弟子的性命做赌注。
“按计划行事。” 李子从储物袋里掏出破阵梭，“林薇，用水镜术监控周围动静。赵青，你带两人去左侧帐篷，把他们的药材库烧了。剩下的跟我去毁丹炉。”
众人领命散开，动作快如狸猫。李子贴着帐篷的阴影潜行，蓝星剑的寒气让周围的蚊虫都不敢靠近。他能听到丹炉旁传来的鼾声，三个守炉的焚天谷弟子正靠着炉壁打盹，腰间的令牌同样刻着 “冥” 字，只是边缘的火焰纹比刀疤脸的更浅。
“就是现在！”
李子的破阵梭脱手飞出，精准地扎在丹炉的通风口！梭子上的绿纹瞬间亮起，炉内的紫色青烟突然倒灌，三个守炉弟子还没睁眼就被自己炼的毒烟呛得滚倒在地，抽搐着吐起白沫。
“爆！”
李子的星辉注入梭子，破阵梭突然膨胀成丈许大的藤蔓，将青铜丹炉紧紧缠住！藤蔓上的尖刺刺入炉身，那些泛着紫光的丹药立刻炸开，绿色的汁液混着碎瓷片溅得满地都是。
“谁？！”
右侧帐篷里冲出个灰袍修士，手里的拂尘带着烈焰抽来！李子早有准备，侧身避开的同时甩出三张爆炎符，符纸在空中连成火龙，将对方的退路彻底封死！
“七修门的杂碎！” 灰袍修士怒吼着祭出个玉瓶，瓶口喷出的寒气瞬间冻结了火龙，“青老大人早说你们会来偷袭，特意让我在此等候！”
他指尖的玉瓶突然转向，寒气竟凝成冰箭，朝着正在左侧放火的赵青射去！
“小心！” 李子的蓝星剑横扫而出，冰箭在七彩光匹下碎裂成冰晶，“这家伙的冰术比青老的弟子更纯，是血煞教的核心成员！”
灰袍修士闻言狂笑：“算你有眼光！我乃玄冥大人座下冰魄使者，今天就让你们尝尝冥河冰煞的厉害！”
他周身突然腾起黑色的寒气，地面上的水渍瞬间凝成冰刺，朝着李子的脚踝缠来！这寒气比青老的冰煞更阴毒，所过之处连野草都化作了黑灰。
李子的本源珠立刻亮起，白光如潮水般涌过，冰刺在半空中就化作水汽：“你的冥河冰煞，对我没用！”
蓝星剑带着龙吟刺出，光匹中融入了龙晶玉佩的蓝光，竟在灰袍修士的黑袍上烧出个窟窿！对方惨叫着后退，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皮肤 —— 与玄冥战士如出一辙！
“你也不是人族！” 李子的剑招愈发凌厉，“说！血煞教到底抓了多少修士炼药？”
灰袍修士被剑光逼得连连后退，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青铜哨子：“等我召唤来玄冥先锋，你就知道了！”
哨音还没出口，道水箭突然从侧面射来，精准地打中他的手腕！林薇不知何时绕到了帐篷后，手里的水镜泛着蓝光：“李师兄，赵青他们在药材库发现了囚车！”
李子心中一凛，余光瞥见左侧帐篷里果然有铁栏的影子。他虚晃一招逼退灰袍修士，转身冲进帐篷 —— 里面的景象让他睚眦欲裂！
十辆囚车里挤满了修士，有七修门的熟面孔，也有其他宗门的弟子，个个面色惨白，经脉处布满了黑色的针孔 —— 显然是被定期抽取灵力炼药！
“李师兄！” 最前面的囚车里传来微弱的呼救，是上个月在落日据点失散的外门弟子，“他们…… 他们明天就要把我们送去祭坛……”
李子的星辉瞬间爆发，锁链在白光中寸寸断裂！他刚将第一名弟子扶出来，帐篷外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巨响，灰袍修士的狞笑声穿透帆布：“空间节点被我用冥河冰煞冻住了！你们就在这等着给玄冥先祖献祭吧！”
“不好！” 李子冲出帐篷，只见西荒石阵的方向果然腾起黑色的冰雾，原本该亮起的空间节点此刻黯淡无光，“林薇，用水镜看看节点情况！”
林薇的水镜刚展开就裂成了碎片：“冰煞污染了空间坐标！节点正在崩溃！”
赵青带着两名弟子从火海里冲出来，头发被燎得焦黑：“李师兄，药材库烧干净了！但外面来了好多玄冥战士，我们被包围了！”
李子迅速扫视四周，焚天谷的后勤营此刻已是火光冲天，越来越多的黑衣修士从四面八方涌来，手里的骨幡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幡上的骷髅头正对着他们发出贪婪的红光。
“跟我冲！” 李子将蓝星剑舞成光轮，护住身后的囚车和弟子，“去节点位置！就算空间节点崩了，我也能用法术打开临时通道！”
他的星辉在地上织成光网，将冲在最前面的玄冥战士绊倒。赵青的短刀精准地刺入他们的咽喉，林薇则不断甩出爆炎符，为众人开辟出条火路。
可玄冥战士像是杀不尽的潮水，倒下一批又来一批。灰袍修士的冰箭不断从人群中射出，逼得李子只能步步后退，离空间节点越来越远。
“还有一刻钟！” 林薇突然喊道，她从储物袋里掏出最后块传讯符，符纸在掌心烧成灰烬，“我给张松发了求救信号，他说正带着骑兵往这边赶！”
话音未落，空间节点的方向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蓝老的声音穿透空间乱流传来，带着股压抑的痛楚：“子…… 撑住…… 我…… 强行……”
声音戛然而止，蓝光瞬间变成扭曲的紫黑色，空间像是被撕开道狰狞的伤口，周围的景物开始剧烈晃动，连地面都裂开了蛛网般的缝隙！
“节点紊乱了！” 李子的脸色瞬间惨白，本源珠疯狂震颤，“快抓住我！”
五名弟子和刚获救的修士立刻抓住他的衣袖，星辉迅速将他们裹成光球。可就在光球即将升空的刹那，道黑色的冰箭突然射穿光球，精准地打中李子的后背！
“啊！”
李子只觉得股阴寒刺骨的力量顺着脊椎蔓延，本源珠的白光瞬间黯淡了几分。光球剧烈晃动，五名弟子和获救的修士被甩了出去，朝着不同的方向坠落！
“李师兄！” 林薇的惊呼声越来越远。
李子想伸手去抓，却被空间乱流死死按住。他眼睁睁看着灰袍修士狞笑着扑向坠落的弟子，看着张松的骑兵举着火把从地平线上赶来，看着自己被那道紫黑色的空间裂缝彻底吞噬。
失重感只持续了弹指间，李子重重摔在片柔软的腐叶上。
蓝星剑脱手飞出，插在旁边的古树树干上，剑穗还在微微晃动。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伸手一摸满是粘稠的液体 —— 不是血，而是种带着腥气的黑色粘液，正顺着衣袍往地里渗。
“咳……” 李子咳出口血，视线渐渐清晰。
四周是遮天蔽日的古树，粗壮的树干需要十人合抱，枝叶间漏下的月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味和种从未闻过的花香。
他挣扎着起身，发现储物袋不见了，只有本源珠还紧紧攥在掌心，珠子的白光比之前暗淡了许多，显然刚才为了抵挡空间乱流消耗了太多力量。
“林薇？赵青？” 李子试着喊了两声，回应他的只有远处传来的不知名兽吼。
后背的伤口突然传来钻心的疼，李子低头一看，那黑色粘液竟在腐蚀他的皮肉，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变成青灰色，像是被玄冥煞侵蚀了。
“该死的冰魄使者。” 李子咬着牙撕下衣角，用本源珠的白光反复擦拭伤口。白光接触到黑粘液发出滋滋的声响，疼得他额头冒汗，却总算稳住了腐蚀的速度。
他靠在古树的树干上喘息，开始清点现状：蓝星剑还在，本源珠还能用，只是灵力损耗过半；周围的环境陌生得很，既没有西荒的戈壁，也没有七修门的竹林；最要命的是，没有定位符，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传送到了哪里。
“等等。” 李子突然注意到树干上刻着的符号 —— 三道扭曲的弧线，像极了 “玄冥秘史” 残卷上记载的 “迷魂林” 标记。
他心中一沉，难道被传送到了血煞教的老巢？可秘史里说迷魂林在东域的黑水河附近，离西荒隔着八千里地，空间节点怎么会偏差这么远？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暗处窥视。李子迅速握住蓝星剑，星辉顺着树根蔓延出去，果然在三丈外的草丛里察觉到活物的气息 —— 不止一个，至少有十个，气息微弱却带着股熟悉的阴寒。
“出来。” 李子的声音在林间回荡，蓝星剑的蓝光照亮了周围的腐叶，“别藏了，我知道你们在那。”
草丛里的动静戛然而止。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十个穿着破烂皮甲的人影慢慢走了出来，个个面黄肌瘦，手里握着生锈的骨矛，眼睛里却闪烁着警惕的红光。
是玄冥战士！
但这些战士比西荒见到的更瘦弱，皮肤上的青色纹路也浅了许多，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取了力量。他们看到李子手里的蓝星剑，突然发出低沉的呜咽，竟齐齐跪倒在地，骨矛扔得满地都是。
李子愣住了。他见过玄冥战士的疯狂，见过他们悍不畏死的冲锋，却从未见过这般…… 温顺？
最前面的玄冥战士抬起头，露出张稚气未脱的脸，嘴唇翕动着，发出类似 “龙晶” 的音节。他的脖颈上挂着块残破的玉佩，玉佩的材质竟与龙晶玉佩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的龙纹已经模糊不清。
李子的心脏猛地一跳，蹲下身将本源珠凑到玉佩前。珠子的白光刚接触到玉佩，那玄冥少年突然剧烈抽搐起来，皮肤下的青色纹路迅速消退，露出原本健康的麦色！
“这是……” 李子的瞳孔骤缩，“你们不是玄冥族，是被煞气控制的修士？”
少年的喉咙里发出清晰的音节，虽然含糊却能听清：“救…… 救我们…… 血…… 血池……”
他指向密林深处，那里隐约能看到片泛着红光的雾气，雾气中传来隐约的锁链声，还有种比焚魂丹更浓郁的血腥味。
本源珠突然剧烈震颤，比在西荒时的预警更强烈。李子握紧蓝星剑，他知道自己必须去看看 —— 不管那里藏着什么，都可能与玄冥族的秘密有关，甚至可能找到回去的路。
“带路。” 李子扶起少年，蓝星剑的蓝光在前方开路，“告诉我，血池里有什么？”
少年的眼睛里闪过恐惧，却还是颤抖着指向红光深处：“祖…… 先祖……”
话音未落，密林突然刮起狂风，红光中的锁链声骤然密集，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十个玄冥战士同时跪倒在地，身体抖得像筛糠。
李子的星辉突然感知到股熟悉的气息，与青铜面具人身上的威压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古老，更加磅礴，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巨兽正在睁开眼睛。
他握紧蓝星剑，后背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照在他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不管前面是血煞教的陷阱，还是玄冥族的老巢，他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找到失散的弟子，为了揭开 “冥” 字的秘密，更为了弄清楚，这些被奴役的玄冥战士，和龙晶玉佩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
红光越来越近，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李子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与远处的锁链声奇妙地重合在一起。
他的脚步坚定而沉稳，蓝星剑的蓝光在黑暗中划出明亮的轨迹，像是在这片死寂的密林里，点燃了一簇不灭的火焰。
前路未知，但他无所畏惧。
因为他知道，越是危险的地方，往往藏着最关键的真相。
而他，必须找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