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山的晨雾刚散到半山腰，灵田边就传来了锄头翻土的轻响。王大叔正蹲在田埂上，用灵泉水浇刚冒芽的青禾苗，水珠落在叶片上，映着朝阳的光，像撒了把碎金。林烨蹲在他旁边，指尖的凡心术气息轻轻拂过土壤，帮着松动板结的土块 —— 自从灵泉觉醒，灵田的长势一天比一天好，再过半月，第一批灵米就能收割了。
“林祖师，您看这苗多壮实！” 王大叔直起身，抹了把额头的汗，眼里满是笑意，“俺家娃昨天还说，等灵米熟了，要给您蒸最软的灵米糕，再用灵泉的水泡壶草药茶。”
林烨刚要回话，就感觉到一道熟悉的灵力波动从灵田尽头传来 —— 不是凡山的人，却带着流霜剑特有的冰寒气息。他站起身，朝着山道望去，只见一道青影从槐树林后走出，锦袍的下摆沾着草屑，发间还别着片灵脉草叶，正是柳清歌。
她显然是偷偷来的，没穿长空宗的长老服饰，只着一身素色青衫，流霜剑藏在袖中，脸色比上次见面时更沉了些。看到林烨，她快步走过来，声音压得很低：“我避开了宗门的巡逻，只能待半个时辰。”
王大叔识趣地扛起锄头往木屋区走，路过柳清歌时，还笑着递了个刚摘的灵脉果：“柳仙子，尝尝俺们凡山的果子，用灵泉水浇的，甜得很。”
柳清歌接过果子，却没吃，只是攥在手里，目光扫过灵田：“守旧派在宗门里越来越猖狂了，吴谦宗主被他们架空，护道派的弟子要么被调离主峰，要么被安上‘通凡’的罪名流放。我偷看到他们的密信，说要在月底的宗门大典上，提议‘清剿凡山异端’，彻底铲除你的道场。”
林烨的指尖顿了顿，却没露出惊讶 —— 自从凡心碑立起，他就知道守旧派不会善罢甘休。他捡起一片灵脉草叶，放在掌心：“所以你特意来凡山，是想告诉我这个消息？”
“不止。” 柳清歌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里满是急切，“林烨，跟我回长空宗！我已经联络了护道派的残余力量，只要你回去，我们就能以‘守凡护道’的名义争夺长老之位。你在凡山建道场，只能护着这一方凡人；可若你能在宗门掌权，就能废除所有压迫凡民的旧规，让整个青冥域的凡人都能安稳生活 —— 这才是彻底的改变！”
她上前一步，攥住林烨的手腕，流霜剑的寒气透过衣袖传来，却带着一丝颤抖：“我知道你在意凡山的乡亲，可凡山太小了，守不住所有人。只有权力，才能对抗权力；只有站到最高处，才能制定保护凡人的规则。跟我回去，我们一起争，一起改，好不好？”
林烨看着她眼底的急切，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轻轻抽回手，转身朝着灵田深处走：“你跟我来。”
柳清歌愣了愣，跟上他的脚步。灵田的小路旁，几个孩子正围着周师傅的铁匠铺，看他锻打小锄头。周师傅的铁锤落在灵脉铁上，暖火的纹路在铁坯上跳动，孩子们的笑声混着叮当声，在晨光里格外清亮。
“周师傅以前在凡域锻铁，被混沌气逼得流浪，在青冥域连个铁匠铺都开不起来，因为内门弟子说‘凡域铁器不配进青冥域’。” 林烨指着周师傅的背影，声音很轻，“现在他在这里，每天锻打的农具，能让孩子们自己种灵草；他教的几个凡民弟子，以后也能靠锻铁养活自己 —— 这不是小事，是他们能挺直腰杆活下去的底气。”
柳清歌的目光落在孩子们的手上，他们正拿着刚锻好的小木锄，小心翼翼地给灵脉草松土，脸上满是认真。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凡域流民婆婆家，也曾跟着婆婆种过菜，那时的快乐，和眼前的孩子一模一样。可她很快收回目光，咬了咬唇：“这些都是一时的安稳。若守旧派真的来清剿，凡山的一切都会被毁，孩子们还是会失去家园。只有掌权，才能护他们一世安稳。”
林烨没反驳，继续往前走。灵泉边，苏大娘正给一个流鼻涕的孩子喂药，用的是灵泉水泡的凡域草药。孩子起初不肯喝，苏大娘就掏出块灵脉草做的糖，哄着他：“喝了药，病就好了，就能跟小伙伴去灵田玩了。” 孩子乖乖喝了药，接过糖，蹦蹦跳跳地跑向灵田。
“苏大娘以前在流云宗的凡民区开药方，丹堂的人逼她给奴印丹配药，她不肯，药庐被烧，差点被抓去炼药。” 林烨看着苏大娘收拾药箱的身影，“她在这里，不仅能救凡山的人，还在教几个凡民姑娘认草药 —— 以后就算她不在了，也有人能给乡亲们看病。这不是权力能给的，是他们在这里找到的‘能帮到别人’的价值。”
柳清歌的指尖微微动了动，攥着的灵脉果有些发黏。她想起自己在长空宗，每次想为凡民说话，都被长老们以 “宗门大义” 驳回；每次想保护护道派弟子，都要靠各种周旋，甚至不得不妥协。她一直以为，只有拿到权力，才能摆脱这种无力感，可看着苏大娘温和的侧脸，她突然有些恍惚 —— 苏大娘没有权力，却实实在在地救了人；凡山没有宗门的支持，却让这些人有了家。
“你看那边。” 林烨指着灵田尽头的木屋区，几个妇人正坐在院子里织布，织的是凡域的粗布，上面绣着灵脉草的图案；几个低阶修者，包括之前被流放的陈默，正帮着搭建新的木屋，他们的灵力不再用来争斗，而是用来给凡民盖房子。
“你说权力能护所有人，可权力是会变的。” 林烨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今天我们靠权力保护凡人，明天可能就有人靠权力压迫凡人。可这里不一样 —— 凡民种灵田，是为了自己有饭吃；修者搭房子，是为了大家有地方住；苏大娘看病，是为了不让人受苦。这些不是靠权力逼的，是靠‘想让身边的人好’的心意。”
他转过身，看着柳清歌的眼睛：“道不在权，在这人间烟火里。凡山的道场，护的不是一块地，是这份‘互相守护’的心意。只要这份心意在，就算守旧派来清剿，就算凡山被毁，大家也能在别的地方，重新种出灵田，重新建起家。可若我们去争权，争到了还好，争不到，不仅护不了凡人，连这份心意都会被权力的争斗磨没。”
柳清歌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她想起自己在长空宗，为了联络护道派，不得不和一些投机的修士虚与委蛇；为了拿到密信，不得不瞒着信任自己的弟子。那些争斗让她疲惫，让她有时候甚至忘了，自己最初想保护凡人的初心，到底是什么。
她走到凡心碑前，指尖轻轻拂过碑上 “凡心不灭，道自长存” 的刻字。石碑的光罩泛着温和的金光，将她的手轻轻包裹，没有防御，只有暖意。她能感觉到，光罩里融合的信念 —— 有王大叔想守护灵田的心意，有苏大娘想守护健康的心意，有孩子们想守护玩伴的心意，这些心意纯粹、温暖，没有一丝权力的杂质。
“我……” 柳清歌的声音有些沙哑，她看着灵泉里泛着的金辉，想起自己偷偷来凡山的路上，看到的那些逃难的凡人，他们宁愿绕远路，也要往凡山的方向走，因为他们说 “凡山有个林祖师，能护着我们”。
“我知道你担心守旧派的清剿。” 林烨走到她身边，“凡心碑的防御阵，能抵御修者的灵力；凡山的乡亲们，也不是只会等着被保护 —— 他们会种灵田，会锻农具，会看病，也会拿起农具反抗。我们不需要靠权力，靠我们自己，靠这份互相守护的心意，就能守住凡山。”
柳清歌抬起头，看着林烨的眼睛。他的眼里没有权力的欲望，只有对凡人的在意，对凡心之道的坚定。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在丹堂废墟前，他用凡心术保护凡民，眼里也是这样的光。那时她觉得他天真，觉得他不懂青冥域的残酷，可现在她才明白，不是他不懂，是他选择了一条更难，却更温暖的路。
“我…… 我得回宗门了。” 柳清歌攥紧了流霜剑的剑柄，声音比之前柔和了些，“护道派的弟子还在等我消息。但我会尽量拖延守旧派的计划，也会把凡山的情况告诉吴谦宗主 —— 或许，他能帮着挡一挡。”
她没有再说让林烨回宗的话，只是走到灵泉边，舀了一勺泉水，慢慢喝下去。泉水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像一股清流，洗去了她心里的焦虑和争斗的疲惫。她看着灵田边忙碌的乡亲们，看着凡心碑上的金光，眼底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动摇 —— 或许，林烨的道，真的不是错的。
“我会再来看你们的。” 柳清歌转身，朝着山道走去，青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槐树林后。走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凡山 —— 灵田泛着绿，凡心碑的金光在晨光里格外明亮，孩子们的笑声还在风里飘着，像一首温暖的歌。
林烨站在凡心碑前，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指尖的凡心术气息轻轻跳动。他知道，柳清歌的动摇，不是结束，是开始。或许她暂时还不能完全理解凡心之道，但她已经看到了人间烟火的温暖，看到了互相守护的力量。
王大叔这时走过来，递来一碗刚煮好的灵米粥：“林祖师，柳仙子走了？俺看她刚才看着灵田，眼神软了不少，说不定下次来，就能跟咱们一起种灵脉草了。”
林烨接过粥碗，喝了一口，暖意从胃里传到心里。他看着灵田边忙碌的身影，看着凡心碑上的金光，轻轻点了点头：“会的。只要她还记得，自己最初想守护的是什么，总有一天，会明白这里的道。”
凡山的风轻轻吹过，灵脉草的甜香混着灵米粥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凡心碑的光罩依旧明亮，像一座守护的灯塔，照着这片充满人间烟火的土地，也照着凡心之道，慢慢向前延伸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