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看出谢影的不对劲，只是拿起茶几上的草莓蛋糕，眼睛弯了弯：“买蛋糕啦？”
“嗯，给你买的。”谢影的声音很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星星也能吃一点，别多吃。”
他看着裴安拆开蛋糕盒，指尖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小块奶油，放进嘴里，眼睛慢慢眯起来，像只满足的小猫。
那副全然依赖他的模样，让谢影心里的话，更难开口了。
星星吃了两口蛋糕，就靠在裴安怀里睡着了。
谢影把星星抱进儿童房，盖好小被子，回来时，裴安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块蛋糕，慢慢啃着，眼神有点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影在他身边坐下，沉默了很久，才轻轻握住裴安的手。
他的手很暖，也很软，指尖因为刚才捏彩笔，沾了一点浅蓝色的颜料。
谢影用指腹慢慢蹭掉那点颜料，声音放得更低：“安安，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裴安啃蛋糕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他，眼睛里带着一点疑惑，过了几秒才点头：“要说什么呀？”
他没察觉到谢影语气里的郑重，只是觉得今天的谢影，好像比平时更温柔，也更沉默。
谢影深吸一口气，握住裴安的手紧了紧，像是在给他力量，也像是在给自己勇气：“安安，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爸爸妈妈？”
裴安的眼睛眨了眨，像是没听懂，嘴角还沾着一点奶油，就那么定定地看着谢影。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皱起眉头：“不想的呀，我没有爸爸妈妈的。”
谢影心口一涩，把裴安抱得紧紧的。
“有，你有爸爸妈妈。”谢影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你的妈妈叫陈珈宜，爸爸叫裴毅。”
他把陈珈宜说的话，慢慢转述给裴安，说得很慢，很细，每一个字都斟酌着，怕他听不清，也怕他反应不过来。
他看着裴安的眼睛，从最初的疑惑，到慢慢的茫然，再到眼底泛起的水光，心一点点揪紧。
裴安手里的蛋糕慢慢掉在了沙发上，他没去捡，只是睁大眼睛看着谢影，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他的大脑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谢影说的话，他一句句听进去了，但没办法立刻消化。
有爸爸妈妈？他们没有不要他？奶奶把他送走的？这些词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像是一团乱麻，理不清，也弄不懂。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过了很久，久到客厅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他才慢慢抬起头，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眼泪没有掉下来，声音带着一点委屈，又带着一点不确定，慢慢问：“他们……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谢影的心一下子就疼了，他知道裴安慢，所以他等，等他慢慢反应，等他慢慢接受。
他伸手，把裴安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有点发哑：“他们当年找了很久，报警，全国各地跑，可奶奶骗了他们，他们找不到你。”
裴安靠在谢影怀里，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谢影的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知道陈珈宜，是那天他和星星去公园见到的那个很漂亮的人，原来他就是妈妈吗？
“那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见我，而是去见你呢？”裴安还是不懂，眉头轻轻皱着，眼底满是疑惑。
他的世界很简单，认定了的事就很难绕过来，既然妈妈早就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找他，而是要先去找谢影呢？
谢影看着他眼底的疑惑，心里叹了口气，又把人往怀里带了带，让他靠得更稳。
“因为她怕。”谢影的声音贴着裴安的耳朵，轻轻的，像是在说什么秘密：“她怕你看到她会害怕，怕你觉得……觉得她这么多年没来找你，是故意的，她更怕，如果你不想见她，她冒然过来，会吓到你，会让你不开心。”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裴安的头发，手指穿过他柔软的发丝：“你妈妈这些年，心里一直很愧疚，她觉得，是她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她不敢直接站到你面前，怕你怪她，怕你说‘我不要你这个妈妈’。”
“所以她只能先找我，想让我帮她问问你，想让我告诉你，她不是故意不要你的，她找了你很久很久。”
裴安静静地听着，眼睛慢慢睁大了些。
谢影的话要在他脑子里转很久才能消化，他能听懂“怕”，能听懂“愧疚”，也能听懂“怕你不开心”，这些词他都懂。
因为他也怕过，在福利院的时候，他怕阿姨说他不乖。
原来妈妈也会怕吗？怕他不喜欢她，怕他怪她。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那只手很小，很软，小时候在福利院，他总是把这只手藏在身后，怕别人看到他手上因为帮阿姨干活留下的小伤口。
那时候他也想过，如果妈妈在身边，会不会握着他的手，帮他吹吹伤口，告诉他“不怕”。
“她……她怕我怪她吗？”裴安慢慢抬起头，眼睛里的泪水已经止住了，只剩下一点浅浅的红，“可是我不怪她呀，我就是……就是有点难过。”
他顿了顿，又小声说：“我也有点开心，原来妈妈没有不要我，原来她也在想我。”
谢影的心一下子就软得一塌糊涂。
他就知道，裴安从来都是个温柔的孩子，哪怕自己受了委屈，也不会轻易怪别人。
他收紧手臂，把裴安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嗯，她知道你不怪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那……那她现在，是不是还在怕？”裴安又问，手指轻轻碰了碰谢影衬衫上被泪水打湿的地方，“她是不是在等我点头，才敢来见我？”
“是。”谢影点头，声音温柔：“她一直在等你，等你说‘我想见妈妈’，她才敢来见你，安安，你愿意让她来见你吗？”
裴安沉默了。
他的反应慢，做决定也需要时间。
过了很久，久到谢影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裴安才慢慢抬起头，眼睛里亮晶晶的，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期盼：
“谢影，我……我想见她，我想告诉她，我不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