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你妈的黄四海！”方俊怒吼一声，一脚将瘫软在地的老九踢开。
老九盯着那一闪一闪的定时器彻底吓破了胆，他挣扎着爬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阿山！跳海！快！跳海！黄哥根本不在乎这艘船和我们！他要的……是要把我们炸得尸骨无存！”
方俊的眼神冰冷，像极了冰封多年的寒潭。他没有去管那炸药包，而是猛地冲到船舱前，透过窗户看向远处海面。
那里，灯火隐约，正是他先前告诉高建国的“二号仓库”锚地。
“调虎离山！”方俊瞬间明白了。
黄四海根本没想在这艘船上走私！他让方俊去充当诱饵，故意让这艘船走了一条暴露的航线。
黄四海知道方俊是“聪明人”，知道方俊会想办法向组织通风报信。
这艘船、这份情报、他和老九……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空饵！
一个耗费巨大血腥残忍的“诱饵”，只为了吸引缉私队的主力，去围堵一个空仓库！
黄四海在用他方俊的生命，为他真正的“大生意”清理航线！
“尸骨无存？”方俊转过身，一把抓住老九的衣领，将他狠狠地按在墙上。
“老九，想活命，就给我说实话！”方俊的匕首寒光凛凛，抵住了老九的喉咙。
“你对这片海域最熟，告诉我！”
“真正的货船，现在在哪？黄四海真正的目的地是哪里？！”
老九看着那柄寒光凛凛的匕首，浑身颤抖，但眼中的恐惧，却渐渐被一种绝望的愤怒取代。
“是……是‘大鱼口’！”老九带着哭腔，歇斯底里地吼道。
“那是黄哥用来接驳走私船的第二个地点，也是最隐蔽的地点。老子没想到他根本没想用这艘破船，他要的是用爆炸，彻底把我们这些人，和所有走私的‘记录’，都沉到海里！他从一开始，就没信过任何人！”
老九的告白，证实了方俊所有的猜测。黄四海，比他想象的还要心狠手辣一百倍！
00:02:58
定时器的数字，跳到了两分多钟。
方俊猛地松开了老九，将他推到船舷边。
“跳！往西边跳！那里有最慢的暗流！”方俊的语气不容置疑。
“你呢？！”老九绝望地喊道。
“我？”方俊看了一眼船舱顶上，那架老旧的渔船电台。
“我得给黄四海留个礼物！”
方俊没有多看老九一眼，一脚将他踹向船舷：“快滚！你还有命活！去把黄四海的毒辣，告诉缉私队！”
老九带着哭腔，纵身跳入冰冷的黑暗中，溅起一朵小小的浪花。
00:01:45
方俊冲回船舱，猛地撕开了电台的保护罩。
电台积尘已久，他双手颤抖着，用最快的速度校准频率，那是他卧底前，和高建国偷偷定下的“加密频率”。
00:01:03
“滴——滴——滴——”
方俊的手指，在发报键上，抽搐般地敲击着。他不是在发渔船的编号，他是在发侦察兵的密电码！
他将速度，调到了他作为侦察班长时，能达到的最高速度！
他必须在炸药引爆前，将情报传达出去！
“海州缉私！海州缉私！我是雄鹰002！警报！警报！”
“二号仓库系空饵！调虎离山计！”
“目标地点：大鱼口航线！立刻前往拦截！重复！大鱼口！”
“船体携带军用tNt！定时引爆！船员已弃船！”
00:00:20
他敲完了最后一段，狠狠一拉电台的电源，彻底断开了信号。
他将电台砸烂，猛地冲出船舱，跑到船尾，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船舷上。
00:00:05
“黄四海！你他妈的给老子看清楚！”
方俊大吼一声，纵身跳入冰冷的黑暗中！
三海里外，缉私艇“雄鹰一号”上。
“报告高队！二号仓库是空的！我们上当了！”
高建国紧紧盯着望远镜，脸色煞白。
“我们上当了！是空饵！黄四海这个毒蛇！”高建国猛地抓起对讲机，心中对方俊的安危担忧到了极点。
“全体注意！立刻根据潮汐和风向预测，重新计算一条‘最不可能’的走私航线！方俊不会只给我们一个空饵！”
“报告！电台中心收到一个强信号捕捉，是在三十秒前，信号源是……海州渔业098。”
电台员的声音，因为极度兴奋而颤抖。
高建国猛地扑向电台，一把抓过记录纸。
“大鱼口……调虎离山……军用tNt……”
高建国看着纸上的密电码，眼睛瞬间湿润了。他知道，这绝对是方俊！这是他用生命在发送情报！
高建国猛地抓起对讲机，对着所有缉私队员嘶吼：
“雄鹰二号听令！我们中了黄四海的调虎离山计，真正的走私大船，此刻在北侧‘大鱼口’航线！”
“立刻全速折返！去大鱼口拦截！”
“雄鹰一号，目标二号仓库海域，全速前进！救人！去大鱼口！方俊！你他妈给老子活着！”
黑夜中，两艘缉私艇朝着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全速疾驰。
高建国去救他的兄弟。
“雄鹰二号”，去抓捕黄四海的“大鱼”！
方俊浸入在海水中，身体像一块铅石般下坠，冰冷的海水瞬间剥夺了他全身的温度，刺骨的寒意从皮肤直插骨髓。他用尽全力，在水中本能地进行深海闭气，脑中只剩下一个数字：四米！至少要潜到四米以下，才能抵消部分冲击波的致命伤害。
就在他默数到“三”的时候——
“轰！！！”
一声足以撕裂灵魂的巨响，伴随着令人窒息的冲天火光，瞬间将整个海域炸成了白昼。
方俊感觉自己不是被水包裹，而是被一柄无形的巨大铁锤，狠狠地砸在了胸口。
爆炸的冲击波在水下比在空气中更具杀伤力。他感到自己的耳膜瞬间剧痛，像是被无数根钢针同时刺穿，胸腔内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挤压成了一团，喉咙里涌上一股咸腥的液体。
他被水下的冲击波抛向空中，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像一块破布一样重重地摔回海面！
“咳——咳咳！”
方俊猛地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着，咳出了几口带着血丝的海水。他的头嗡嗡作响，世界像是被加上了一层厚重的马赛克，所有声音都变成了刺耳的蜂鸣。
他挣扎着睁开眼。那艘“海州渔业098”号渔船已经彻底粉碎，无数燃烧的木板和黑色的残骸，正如下雨般噼里啪啦地砸向海面。
一股滚烫的油污和硝烟味，混杂着海水的咸腥，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老九！”方俊用尽全力，朝着记忆中老九跳海的方向，大吼了一声。声音沙哑，被耳鸣盖过，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他感到右肩传来一阵剧痛，是被一块飞溅的木板狠狠砸中。他没有时间处理伤口，海水正在迅速带走他的体温，他必须保持清醒。
与此同时，在北侧“大鱼口”航线。
黄四海的真正走私大船，一艘经过改装的万吨级货轮，正悄无声息地沿着预定航线前进。船长“黑龙”站在驾驶舱里，脸上挂着得意的冷笑。
“哈哈，老九和阿山那两个蠢货，这会儿应该被炸成灰了吧？”
“报告船长！二号仓库那边一切安静！缉私队的巡逻艇全部朝着南边去了！”通信员兴奋地喊道。
“完美！黄哥的这招‘双饵’，就是厉害！用那艘破渔船，把缉私队都骗到南边去了。”黑龙狞笑着，一拳砸在海图上，“全速前进！半小时后，我们就能到预定接驳点……”
话音未落——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即便隔着十几海里，依然让整艘万吨货轮猛地一震！
船舱内的灯光，像是在抗议般剧烈闪烁了几下。
所有人都惊恐地朝着南边望去。在漆黑的海平线上，一团巨大的橘红色火光，正蘑菇云般升腾而起。
“那是什么？！”黑龙猛地抓住望远镜，声音发抖。
“报告！方位南侧，黑石角方向！是……是爆炸！是一艘船。”
“操！他妈的炸药量怎么这么大？！”黑龙感到一丝不安。
就在这时，通信员尖锐地大喊起来：
“船长！快看！右前方，北偏东方向。有……有两艘快艇！是缉私艇！‘雄鹰二号’！”
在货轮的右前方，两道刺眼的探照灯光，像是两柄出鞘的利剑，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他们猛扑而来。
“什么？！”黑龙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雄鹰二号”应该在南边，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快！快联系黄哥！妈的，我们被包围了！是陷阱！”黑龙彻底崩溃了。
“雄鹰一号”缉私艇上，高建国将速度推到了极致。
他耳边不断传来电台员的汇报：
“报告高队！雄鹰二号已与走私大船接触。目标确认。正在进行鸣枪示警，请求支援！”
高建国的眼睛，一瞬间涌出了热泪。
方俊成功了！他用最后三十秒发出的电报，成功地将二号艇调到了正确的目标！
但他顾不上喜悦。他对着海图猛地一指：“全力搜索爆炸中心点！方俊还在那里！”
缉私艇像一柄巨大的利剑，划破了混乱的海面，冲向那片燃烧的残骸。
“注意漂浮物！注意生命迹象！任何漂浮在水面上的东西都不能放过！”
高建国紧紧握着探照灯，他知道，方俊受过最严格的侦察兵训练，他绝不会轻易死去。
但军用tNt的冲击波，足以震碎人的内脏！
“高队！右前方三百米！有……有个人影！正在努力扒着一块船板。”
探照灯的光柱，精准地扫过了那片黑色的海面。
光柱中，方俊脸色苍白，嘴角带着一丝血迹。他右手紧紧抓着一块燃烧的船板，左臂，正吃力地托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物体——是老九！
在爆炸后的剧痛和冰冷中，方俊的军事本能接管了一切。他没有忘记老九的告白，他必须把这个活着的“证人”带回去。
“方俊！！”高建国的眼睛红了。
他从未想过，再见到自己的兄弟，会是在一片血与火燃烧的海面上。
“全速靠过去！放下救生筏！快！！”高建国嘶吼着，扔掉对讲机，纵身跳上了船舷，准备亲自下水。
方俊看到那束刺眼的探照灯，看到船头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一直紧绷的神经，像被割断的琴弦一样，彻底松懈了。
他，这个理想主义的战士，完成了他在现实世界里，最艰难、最残酷的一次“卧底任务”！
方俊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血沫的，虚弱的笑容。
“高……队……”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歪，沉入了冰冷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