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金甚至带着一丝戏谑调侃道：
“难不成，那位野心家还能因此踏上什么‘征服’命途。”
“然后给我们上演一场，堪比帝皇战争或寰宇蝗灾的宇宙级灾难不成？”
他拍了拍托帕的肩膀，语气轻松。
“放宽心，我的朋友。”
“即便是进入了星际时代，一个单一文明的疆域扩张，终究有其物理和行政上的极限。”
“雅丽洛这一代的领导人再雄才大略，他又能活几个琥珀纪？”
“即便是星际和平公司，如今这遍布星海的庞大商业帝国。”
“那也是用无数个琥珀纪的时间，一代代人慢慢积累而成的。”
托帕闻言，也渐渐冷静下来。
她顺着砂金的思路分析。
“况且，根据之前的评估报告。”
“雅丽洛星系及其周边区域，总体资源禀赋相对匮乏。”
“当一个文明的疆域扩张到一定程度，内部治理成本会急剧上升。”
“而最重要的‘能源’问题，将会成为制约其发展的最大瓶颈。”
柴米油盐酱醋茶，自古以来柴排在第一位。
柴，也就是能源。
扩张得越快，摊子铺得越大。
能源需求越是呈指数级增长。
或许，根本不需要他们动手。
等到扩张到某个临界点，雅丽洛联盟自己就会因为资源。
尤其是能源的难以为继，而从内部开始崩溃。
“我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砂金摊开双手，做出总结。
“不必理他。”
“至少，在匹诺康尼的事情彻底尘埃落定之前，我们没必要分散精力。”
“一切，等谐乐大典之后再说。”
“就这么办吧。”
托帕最终点头。
这其实也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从战略投资部里找几个无关紧要，能力平平的中层管理人员。
派过去做做样子，发几份不痛不痒的声明。
表达一下公司“存在”和“关注”的态度，也就足够了。
至于那些整天哭诉求助的星球领主？
管他去死啊。
协议已经签了。
如果他们敢以此为借口，拒绝履行之前的商业承诺。
自然有公司的法务部门，和商业制裁手段等着他们。
整治不了羽翼渐丰的雅丽洛，难道还治不了你们这些丧家之犬？
敢反抗就等着吃资本主义的铁拳吧。
星际和平公司这种近乎默许乃至放任的态度，无疑给雅丽洛联盟周边的星球带来了灭顶之灾。
这一次战争的规模远超以往。
整合了数十颗星球军事潜力的雅丽洛联盟。
其爆发出的战争能量，连杰帕德等决策层都感到震惊。
原本在他们相对保守的预估中。
这一轮扩张的战果，不过是让联盟的版图上再增添几十颗星球。
然而，现实的进展却让他们大跌眼镜——
以雅丽洛星系为中心，战火如同瘟疫般向四周疯狂蔓延。
短短时间内，周边十几个星系乱成了一锅粥。
傲慢统领下的银鬃铁卫各军团，犹如在古老国道上横冲直撞的重型卡车。
几乎无可阻挡。
雅丽洛新历一年一月一日，主力第一军团攻陷图尔斯星，大捷。
雅丽洛新历一年一月二日，主力第四军团攻克茂典星，大捷。
雅丽洛新历一年一月三日，主力第七军团联合新编第二十四军团，横扫kVA674星域，大捷。
雅丽洛新历一年一月四日，前线战报短暂停顿，或许部队需要稍作休整。
雅丽洛新历一年一月五日，主力第六军团闪电攻陷德莱塞星，大捷。
雅丽洛新历一年一月六日……
……
诸如此类的胜利战报，如同漫天雪花般源源不断地飞入克利珀堡的指挥中心。
它们的数量，几乎要将白砚的办公桌淹没。
战争期间，并非没有文明试图组成联军抵抗。
但在银鬃铁卫绝对优势的兵锋，和个体强大的战斗力面前。
这些仓促拼凑起来的抵抗力量，不过是隆隆车轮前试图挥动臂膀的螳螂。
瞬间便被碾得粉碎。
然而，就在这一片形势大好的凯歌声中。
白砚却出人意料地，亲自签署并下达了强制性的停战命令。
要求所有出击军团停止进攻，就地转入防御和休整状态。
“白砚大人，我不明白！”
杰帕德接到命令后，第一时间赶来询问。
脸上写满了困惑与不解。
“前线形势明明一片大好。”
“我军士气如虹，敌人望风披靡。”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突然叫停？”
自战争开始以来，银鬃铁卫可谓势如破竹。
无论是久经沙场的主力军团，还是初出茅庐的新编军团。
他们都展现出了极高的战斗热情和英勇。
虽然不可避免地付出了人员伤亡的代价。
但与联盟获得的广阔疆域，海量资源以及战略主动权相比。
这些损失似乎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杰帕德。”
“你能如此理所当然地问出这个问题，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白砚看着这位忠诚的卫戍官，语气沉重。
一旁的嫉妒也忍不住开口提醒，声音带着一丝警示：
“想想看吧，卫戍官大人。”
“换做是三个月前，那个刚刚开始了解宇宙残酷，内心还怀有迟疑与怜悯的你。”
“能如此平静地说出，‘伤亡代价可以接受’这种话吗？”
嫉妒的话如同一声惊雷，在杰帕德脑海中炸响。
他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脸颊。
然后猛地转头看向旁边光洁如镜的金属墙壁。
墙壁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的面容——
那双眼眸中，不知何时已布满了征战杀伐带来的赤红血丝。
眼神深处是一种对生命消逝的麻木。
以及对扩张本身近乎本能的渴望。
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从地狱血战中爬出的魔鬼。
我……我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杰帕德僵在原地。
“唉……”
白砚发出一声叹息。
“连你这种一直坐镇后方的卫戍官，心态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前线那边，直面无数杀戮与征服的将士们。”
“尤其是那些急于证明自己的新编军团，他们又是怎样的状态呢？”
“傲慢那边，怕不是快要压制不住某些人失控的野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