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现实照进小说
霍砚看着臂弯里这张近在咫尺，疲惫到极致的睡颜。
真是睡着了。
眉头舒展开，但苍白感更加明显，眼底的青黛色如同晕开的水墨。唇瓣也微微张着，似乎睡得极沉，带着一种婴儿般毫无防备的脆弱感。
餐厅里只剩下明亮的天光和她细微平稳的呼吸声。
霍砚毫不犹豫，如系统所预料的，小心翼翼地将阮宝梨横抱起来。
他抱着她，脚步沉稳地走进主卧。
阮宝梨不像睡，倒更像是晕过去了，仅剩下个系统独自面对这一切。
——霍砚会不会人面兽心，趁机做点什么？
——如果他要做什么，它要怎么保护宝梨？
它越看阮宝梨越像一只已死的羔羊，从前就发现她一旦睡着就像死过去，今天体力全被透支，更像是已经死得透彻，绝没有奇迹生还的可能性。
胡思乱想间，霍砚已经抱着阮宝梨来到床边，动作算不上极尽温柔，但还是尽他所能地小心了。
阮宝梨任由他摆布，继续沉沉睡去。
霍砚的目光在她安静的睡颜上又停留了片刻。
那张沉静的脸似乎真的有种奇异的魔法，能够为他抚平焦躁，驱逐杂念。
霍砚拉上白纱窗帘，让室内光线柔和，随后回到餐厅，继续把午饭吃完。
窗外是喧嚣繁华的都市，室内却是一片祥和的宁静。
或许是阳光太暖，或许是他昨夜没睡好，更或许是来自主卧床上酣睡的气氛，霍砚也困了，伴随着某种奇妙的安定感。
他不想离那份安定感太远，便把客厅的一座贵妃塌推到主卧门口，就近躺下。
阳光亲吻着他英俊而略显阴郁的侧脸，拉出长长的阴影。他原本只是想小憩片刻，然而，汹涌的疲惫竟如山洪般，毫无预兆地吞噬他。
意识在暖阳和宁静中迅速沉沦。
几分钟后，就连他的呼吸也变得平稳而悠长。
“……”系统看看那个，看看这个。
它在现实里沉睡了太久，从不觉得睡眠是重要的，可这两个人，又都缺觉到可怜。
阳光无声流淌，时间仿佛也在此刻温柔地停滞。
系统心想，祝你们好眠无梦。
阮宝梨的意识在无垠的深海处漂浮，直到她终于听见一声悲痛的哭嚎，“宝梨！我的宝梨！！！”
她的身躯猛然震颤，随即瞪大眼睛，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酒店里奢华的顶灯线条，以及透过白色纱帘漫射进来的午后日光。
虽然仍旧是被噩梦惊醒，但阮宝梨的精神好多了，身躯像是经历了一次深度修复。
“小蚂蚁？”她在心里唤。
“我在！”系统立刻回应：“你终于醒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整整三个小时！”
阮宝梨问它，“我在酒店里睡着了？”
“对啊，”系统说：“你太累了，吃着吃着就给睡着了。”
“那……”阮宝梨问：“霍砚呢？去上班了？”
“……”系统的语气有些微妙，“你往门口看。”
阮宝梨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火速又无声地下了床，蹑手蹑脚地靠近门口。
霍砚还睡在门口的贵妃榻上。
他双腿自然地伸展在榻上，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胸前，另一只手垂落在榻沿。平日里那份笼罩着他的阴郁，被柔和的光线剥离，只剩下一片全然的放松和平静。
阮宝梨俯身看他，良久没有说话。
系统说：“你不要这样看着他，我怕你爱上他。”
阮宝梨对它说：“我没有爱上他，我是觉得他可怜。”
系统说：“当你开始可怜一个男人的时候，你几乎就要完蛋了。”
阮宝梨很轻地笑了一声。
系统着急道：“我是说真的，你还笑！”
阮宝梨说：“那我把他叫醒吧。”
说罢，她真的喊：“霍先生？起床了霍先生，天都快黑了。”
霍砚修长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紧接着，他没有任何征兆地注视向阮宝梨，清醒得像是从来没睡过。
“你醒了？”他问。
“嗯。”阮宝梨说：“谢谢您让我睡了这么久，还占用了您的床。您怎么不去其他房间休息？”
霍砚坐起来，可能睡得好，整个人的气质都沉静了许多。“几点了？”他问。
阮宝梨抬起他的手腕，看一眼他的手表，答道：“三点半。”
霍砚观察她脸色，又问：“感觉怎么样？恢复过来了吗？”
阮宝梨摸摸自己的脸，“好多了，谢谢霍先生。”
霍砚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从榻上下来，终于意识到自己推一座榻堵人门口睡觉的举动很奇怪，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我……这个东西……”
“没关系，我来收拾。”阮宝梨笑道。
霍砚点点头，走出两步，还是觉得有必要解释，便回头，“那个……”
“我理解的霍先生，一切都是为了好好睡觉。”阮宝梨说：“托您的福，我也睡了一场好觉。”
系统说：“骗人，你刚刚又做噩梦了。”
阮宝梨没理它。
霍砚不置可否，直到要从阮宝梨的视野里消失了，才转身吩咐道：“半小时后我要开视频会，你，”他顿了一下，“你等我。”
“好。”阮宝梨应声。
比会议更早到的是霍砚总裁办公室的主任、秘书和分管市场产品的助理，以及抱着许多材料的综合管理员。阮宝梨给他们开门时，这些职场精英和老油条都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有半分怠慢，一个个都主动与她打招呼，客气极了。
等他们全都关进霍砚的书房，开启远程会议，阮宝梨才开玩笑道：“难怪霍砚要找离自己公司近的酒店，剥削起人还真是随叫随到。”
可是等了半晌也没听见系统的回应。
换做平时阮宝梨骂霍砚，它一定积极响应，今天怎么没声了？
“小蚂蚁？”阮宝梨奇怪地问：“怎么了？”
“……宝梨，你才看过我的书，你告诉我，我在书里写过这些人吗？”系统问。
它的语气很不对劲，阮宝梨回忆片刻，说：“没有，你前期写过董茜茜和霍砚争权，但写的是霍砚断了董茜茜的臂膀，后期霍砚死了……”
系统接着说：“霍砚死后，沈山言想要吞并霍家，霍墨艰难地搜寻证据，惩处了沈山言。我不记得我写过霍砚办公室里的这些人啊。”
“是，没写过，怎么了？”阮宝梨问：“这些人不对劲吗？”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系统说：“这些人的名字和长相，每一个！她们每一个全是我现实生活里的同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