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好一个阮宝梨
柳叙东致歉，“是我用词不当。”
他重新说：“阮宝梨在中餐厅时也饱受同事欺凌，最后发展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餐厅经理担心事态扩大，才隐瞒真相，把她推荐到霍宅。”
合情合理。
可最大的不合理是——她不像是被欺负过的人。
霍砚少时有过被绑架的经历，他在最黑暗的丛林里硬生生踏出了一条活路，他很清楚，长期生活在暴力里的人，绝不可能长成阮宝梨那样。
她有温和的面孔和聪慧的眼睛，她应该也爱笑。
她至今的人生或许还算顺利，所以她仍然保有扞卫自己权利的决心。
一个被核实了长期遭受霸凌的人，不可能一夜之间彻底改变精神面貌。
她到底是谁？
阮宝梨是她的真名吗？
“先生，还有一件事。”柳叙东观察霍砚的神情，说：“太太那边也知道了今天的事，她很不高兴，认为阮宝梨也该被开除。她说霍墨先生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不希望家里有不三不四的人影响到他回国的心情。”
换做从前，开除阮宝梨这样的小事根本无需过问霍砚。
不管是霍砚还是董茜茜，对主家而言，霍姓门楣的荣辱才是最重要的，早在他们表露态度之前，柳叙东便已经一刀切地开除了阮宝梨。
他却等着霍砚的指示。
可霍砚只是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他。
柳叙东问：“先生？”
霍砚说：“这点小事你都要问我，你以前可不这样。”
柳叙东目睹了霍砚在玫园里为阮宝梨赶蜜蜂，又知晓了他特意赶去宿舍救阮宝梨。
人精管家，早审时度势地为阮宝梨打上了“待价而沽”的标签。
因此，他不能跳过霍砚来处置阮宝梨。
霍砚想起阮宝梨宿舍里打开的窗帘。
倒没有被算计的痛恨，只是有些想笑。
好一个阮宝梨，既能借刀杀人，又能狐假虎威。
他对自己的记忆极有自信，他说上一世霍宅里没有叫阮宝梨的，那就一定没有。
可这一世，所有人都确认她的存在，且她的家庭、学校和工作履历都清清楚楚，没有造假。
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个阮宝梨覆盖了原来的那个身份。
她是外来者，也是旁观者。
一片孤叶落入水中都能泛起涟漪，更何况一个大活人。
“董姨不喜欢，”霍砚微顿，冷笑道：“那就尽快开除吧。”
“确定都开除？”小慧姐下了班没有立即走，而是来敲阮宝梨的门，询问今天的确切消息。
阮宝梨笑道：“嗯，这两个人为非作歹，一时半会都出不来，柳管家态度明确，不可能再用他们。”
小慧姐喜不自胜，“太好了，恶有恶报！宝梨，这恶气终于出了！以后你尽管好好工作，再也不怕了！”
阮宝梨笑着点头。
小慧姐想了想，压低声问：“现在餐饮组只剩下一个主厨，宝梨，你要不要争取上个台阶？齐玫小姐是未来霍宅的主人，你们不仅是老乡，你还擅长家乡菜，你看她今天都为你出头了，我觉得你努力，是有希望的。”
阮宝梨心里暗暗叫苦。
在小慧姐来之前，她正在研究阮宝娣留下的食谱。
字都认识，脑子里也有纷杂的做菜记忆。
可记忆没办法立刻转化为经验。
“小慧姐，要不然我申请调到你们清洁组吧？”她问。
小慧姐惊讶地问：“为什么？你不是都拿到证书了吗？如果不是总被人欺负，你也不至于拿着厨师证还干着帮厨的活。”
她戛然而止，似乎想明白了，“你是不是怕易佳妍？”
阮宝梨记得易佳妍。
原书中，易佳妍是餐饮组里与刘楉麟职位相当的另一位主厨，在董茜茜办家宴的一段篇幅中登场，被刘楉麟陷害。后刘楉麟上位，深得董茜茜信任，连带着鸡犬升天的还有与他交好的那帮人。
书里也是这群蝇营狗苟之辈，欺负齐玫，并最终成功在霍砚的食物里下药。
以刘楉麟为首的这群小恶人，可不止一个章晴。
怂恿章晴来找自己要和解书的人，也还没浮出水面。
“又不说话了。”小慧姐问：“说话啊，你怎么想的？是不是怕易佳妍骂人？”
也不等阮宝梨说话，她又说：“等你和她平起平坐了，你看她骂不骂你？有些人像刘楉麟，坏事做尽，有些人像易佳妍，欺软怕硬，打铁还得自身硬，你硬，她就不敢对你说三道四……”
阮宝梨张了几次嘴，都没能抢话成功。
好在小慧姐手机响了，电话一通，是她年幼的孩子在问妈妈什么时候回家？
小慧姐火急火燎的脾气立刻化作春水，“宝宝乖，妈妈下班了，马上回家了。小姐今天又给你留了块小蛋糕，开心吗？好，好。”
她一边讲电话一边和阮宝梨示意她先走了。
阮宝梨忙笑着摆手道别。
一直到小慧姐的身影融入夜色，完全看不见了，阮宝梨还站在门口。
系统关心地问：“宝梨，你是想你妈妈了吗？”
“嗯，”阮宝梨叹口气，“如果我不见了，我妈妈马上就会发现。”
系统问：“你们联系得很紧密吗？”
“嗯，”阮宝梨说：“一下班我就给她发消息，打电话。她看见什么好东西一定会拍照发给我，我一有空就给她回消息，我们总有聊不完的话，聊到我爸爸都嫌烦，他说，我们俩就像两只小蜜蜂，一天到晚嗡嗡嗡。”
说到这儿，她噗嗤笑了。
眼底却全是落寞。
系统不知如何安慰她，便鼓励道：“我们一起加油，争取早点离开这个世界！”
“好！”阮宝梨也振作精神，关门笑道：“我要一路往上爬，早日坐到管家的位置！”
可惜宏图大业还没展开，她先接到了柳管家毫无商量余地的辞退电话。
说辞退倒没立刻叫她滚蛋，给了她交接工作和收拾行李的时间。
阮宝梨从前干hR，想要辞退任意一名员工，都要准备详细方案和说辞，到了霍宅，自己被辞，却只有对方敷衍的一句话。
上位者对底层人的傲慢，如践踏蝼蚁。
系统问：“现在怎么办？不能被辞退，你得通关系统任务才能回家啊！”
阮宝梨盯着手机屏幕里自己那张脸，冷静说：“别急，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