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夫人一见宝贝孙女被“架”走,张口就想骂人,可目光触及柳家族长夫人带着警告的眼神,想到那“分宗”的威胁,到了嘴边的污言秽语又生生咽了回去,只悻悻地闭上了嘴。
柳家族长夫人这才缓步走到柳老夫人身边,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许久不见弟妹了,甚是想念,咱们老妯娌也找个清净地方,好好说说话吧。”说完,便不由分说地拉着柳老夫人向另一侧的偏厅走去。
柳老夫人想起族长那日的冷脸,再不敢在族长夫人面前造次,只得灰溜溜地跟着走了。
威远侯夫人见两个最大的不安定因素都被“请”走了,心下这才长舒一口气。
她轻轻拍了拍长媳杜婉的手背,温言道:“好孩子,辛苦你了。快去后头见见你母亲吧,她定有许多体己话要同你说。”
这是特意留出时间,让杜婉与娘家母亲说说私房话。
那边厢,柳绯绯气鼓鼓地坐在韦沉璧和杜翩翩中间,活像一只被强行按住的炸毛猫。
威远侯府的三小姐陈三娘看着于心不忍,觉得这是自家的喜宴,不能让大嫂的妹妹杜翩翩和客人韦沉璧一直替他们家应付柳绯绯这个混世魔王,她咬咬牙,也加入了“看管”的行列。
三个出身高贵、举止得体的女孩子隐隐将柳绯绯围在中间,目的明确:绝不能让她再生事端,搅和了这好日子。
这番情景落在其他宾客眼中,意味分明。
众人心下唏嘘,愈发觉得安定侯府这一支真是上不得台面,喜宴之上,竟要劳动别家千金如此费心“看押”,防着她生事。
不过,当他们又看到柳家族长夫人亲自将柳老夫人“请”到身边拘着,不让其动弹时,又略微改观,觉得柳家宗族内部到底还有明白人,尚未全盘糜烂。
柳绯绯憋了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眼神恶狠狠地盯住了韦沉璧。
在她的世界里,韦沉璧是她的死对头,所有的坏事的根源,冲她发火是天经地义。
若不是这几个人看得紧,她此刻更想去找那个“抢”了她伴读之位的宋六娘算账!既然被韦沉璧拦着,那便将宋六娘的这份仇,也一并记在韦沉璧头上好了!
柳绯绯在安定侯府横行惯了,向来是靠哭闹和蛮横达到目的,从不讲什么策略手段。论讲道理,她连三句话都说不圆全;但论胡搅蛮缠、撒泼打滚,她倒算是个中“翘楚”。偏偏她还不自觉,反觉得是韦沉璧不讲道理,心肠歹毒如蛇蝎。
因此,当韦沉璧客气地将一碟精巧的点心推到她面前时,柳绯绯如同被蝎子蜇了一般,猛地推开,尖声道:“不吃!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下毒!”
韦沉璧又为她斟了一杯清茶,她更是看也不看,语气刻薄:“不喝!定是鸩酒!”
前世被韦沉璧一杯鸩酒送上黄泉的记忆太过深刻,使得她看韦沉璧递来的任何东西都带着致命的阴影。
她却不知,自己这般行径落在旁人眼里,是何等的失礼和荒谬。
陈三娘气得眼圈都红了!
自家办喜事,宾客盈门,这柳三娘张嘴闭嘴就是“有毒”、“鸩酒”,这不是存心诅咒和捣乱是什么?
她恨不得立刻将人轰出去,奈何她是知礼的,不好像柳家一样做泼妇!
杜翩翩见状,连忙轻轻拍抚陈三娘的后背,无声地递去一个“别跟傻子计较”的眼神,陈三娘才委屈的点点头,心里头一回大逆不道的觉得自家爹真会找事,请谁家不好,偏要请柳家!真是老糊涂了!
反观韦沉璧,被柳绯绯如此当众针对、污言相向,竟还能维持着良好的风度,依旧好声好气地试图与柳绯绯交谈,哪怕对方句句带刺,她也恍若未闻,不见丝毫恼怒。
陈三娘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感叹:这韦三娘,脾气也太好了些!真是难得的好人!
同在一处的其他千金们目睹此情此景,想法也与陈三娘一般无二。
原本还有些想过来与杜翩翩、韦沉璧打招呼的姑娘,见到她二人身边坐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柳绯绯,得了她们暗示的眼神后,都明智地选择了不过去掺和这浑水,只在周围坐道,一旦柳三闹事,立刻冲出来给小姐妹撑腰。
柳绯绯在口舌上没占到韦沉璧丝毫便宜,反而显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心中愈发气闷。
她眼珠一转,决定扬长避短,要用自己的“长处”来压韦沉璧一头——她要斗酒!
陈三娘一听“斗酒”二字,心头警铃大作。
这柳绯绯分明是想借酒撒疯!
她绝不能允许有人在二哥的婚礼上闹出丑态,连忙出声:“既然柳三小姐想要斗酒,总得有个彩头或是规矩,这般干喝有什么趣味?”她得找些柳三不懂的,让柳三绝了斗酒的心思。
柳绯绯心里嗤笑:斗酒就斗酒,要什么由头规矩?喝倒对方不就完了!
她刚想反驳,杜翩翩却抢先一步,笑吟吟地接口:“陈三妹妹说得是!干喝无趣,不如我们行个雅令,或者联诗赌酒,岂不风雅?”
陈家的几位小姐和其他与杜翩翩交好的姑娘们立刻心领神会,纷纷出声附和:“杜五姐姐这主意好!”“联诗赌酒,正合时宜!”
柳绯绯一听要联诗,头都大了,立刻梗着脖子反对:“我不玩那个!”她连《论语》都背不全,哪里会联什么诗?
立刻便有看不惯她的小娘子出言嘲讽:“要玩的是你,不玩的还是你!柳三小姐倒是难伺候。”
潜台词再明显不过:就你事儿多!
柳绯绯被激,却不肯认输,强辩道:“我只说斗酒,又没说要做什么劳什子的破诗!”
那人立刻夸张地掩口:“啊?难道柳三小姐是想……牛饮?!”语气中的鄙夷毫不掩饰。
这话引得周围几位小姐都蹙起了眉头。便是寻常人家饮酒,有时还划拳助兴,这“牛饮”二字,实在太过粗俗不雅!
柳绯绯再不通文墨,也知道“牛饮”的具体含义,感觉到众人投来的目光充满了鄙视,她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上来,抻着脖子就道:“联就联!谁怕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