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城外,安静得可怕。
没有震天的战鼓。
也没有嘈杂的叫骂。
这种死寂,比山呼海啸的喊杀声更让城头的守军心头发慌。
士兵们死死抓着兵器,掌心渗出的冷汗,几乎要将冰冷的刀柄都浸透了。
突然。
匈奴大营的营门轰然洞开。
一队匈奴兵士抬着一个巨大沉重的木箱,脚步迟缓地走出。
他们一直走到距离城墙仅两百步的地方,才将那木箱放在地上。
一名嗓门洪亮的匈奴将领催马向前,冲着城头嘶吼:
“城上的大夏皇帝听着!”
“我们公主说了,知道你是个不敢出城的孬种!”
“特意给你备了份大礼!有胆子,就派人下来拿!”
喊完,那将领不屑地冷笑一声,拨转马头,带着人又慢悠悠地退了回去。
阵前,只留下那个孤零零的巨大木箱。
“陛下,其中必有诈!”
陈武独臂紧按刀柄,满脸戒备。
“那箱子里头,不是藏着刀斧手,就是装满了引火的硫磺火油!”
“弄上来。”
李策的目光从那口大箱子上扫过,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仿佛在估算着什么。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模样,对南宫月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剥瓜子。
“是!”
几名士兵立刻放下巨大的吊篮,用长长的铁钩钩住箱子,然后开始合力往上拽。
箱子,极轻。
“开。”
李策吐出嘴里的瓜子皮,淡淡吩咐道。
陈武干咽了口唾沫,对旁边几个士兵递了个眼色。
那几个士兵会意,握紧了手中的长矛,一步一挪地小心凑过去,远远地用矛尖捅开了箱子上的铜锁。
“吱呀——”
箱盖猛地弹开。
城墙上所有人下意识地倒退一步,死死屏住了呼吸。
箱子里没有刀斧手,也没有炸药。
只有一团柔软的,粉色的东西。
一个士兵胆子大点,用长矛尖把那东西挑了出来。
是一件衣服。
一件做工华丽,用料考究的女人衣裙。粉色的纱裙,上面还绣着几朵妖艳的牡丹花。
这他娘的是什么意思?
城头上的所有人都懵了。
就在此时,城下那个匈奴将领再次策马而出,这一次,他的笑声肆无忌惮。
“哈哈哈哈!大夏皇帝!”
“我们公主说了!这件衣裳,是我们草原上最美的女人穿的!现在,公主赏给你了!”
“你若是穿上,公主就认下你这个姐妹!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绝不打你!”
轰!
一句话,让整个代州城头,彻底炸了。
奇耻大辱!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
这是把大夏皇朝的脸皮活生生撕下来,扔在地上用马靴狠狠地碾,碾完了还要吐上一口浓痰!
战败被杀,那是技不如人,是命!
可堂堂一国之君,九五之尊,竟被敌国主帅送上女装,逼着认姐妹!
这比千刀万剐还要难受一万倍!
城下的匈奴阵营里,另一名偏将也拍马而出,手里的马鞭直指城头,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
“大夏皇帝!衣服合身吗?那可是我们公主特意让人去附近县城抢……哦不,买来的上等货!”
“你要是嫌这颜色不好看,别急!我们那儿还有绿的!紫的!”
“别害臊嘛!穿上给我们大伙儿看看!让我们也瞻仰瞻仰你大夏女皇帝的风采!”
数万匈奴骑兵跟着疯狂起哄,污言秽语夹杂着口哨声、怪叫声,直冲云霄。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狗娘养的胡人!老子跟你们拼了!”
“士可杀!不可辱!”
..............
所有大夏将士,双眼瞬间血红。
大夏男儿顶天立地,岂能受这窝囊气。!
“陛下!”
“末将请命!愿率敢死队出城!与他们拼了!”
“就算是死!也要让他们知道,我大夏男儿,没有一个是孬种!”
“愿为陛下死战!愿为大夏死战!”
.................
呼啦啦一声,城头的将领们跪倒一片,声嘶力竭。
李策看着脚下群情激愤的将领们,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
“都起来。”
“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说完,他施施然站起身,踱步到那口大箱子前。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伸手拎起了那件粉红色的衣裙。
他抖了抖衣衫,动作轻柔,像是在欣赏一件珍品。
“别说,这针脚还挺细密。”
李策竟把那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转头看向旁边已经彻底石化的南宫月,笑着问道:
“爱妃,你看这尺寸,是不是还挺合身?”
南宫月懵了。
陛下这是……气疯了?
那可是女装啊!
那是敌人用来把他钉在耻辱柱上的东西啊!
是个男人都忍不了,何况是天子?
“陛下……”
南宫月的声音都在发颤。
“您……您别这样……咱们不理他们就是了……”
“为什么不理?”
李策笑容更盛,将那件粉红色的外袍套在身上,慢条斯理地系上了带子。
这桥段,他太熟了。
前世史书上,诸葛亮送司马懿女人衣服,司马懿当场就穿上了,还乐呵呵地谢恩呢。
什么叫格局?什么叫大智慧?
这就是!
要好好学习,活学活用。
李策理了理身上那件粉色纱袍的领口,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城墙的垛口前。
他俯视着城下叫嚣的匈奴将领,中气十足地喊道:
“喂——!”
“下面那个骑马的傻大个!”
“回去告诉你们那个什么灼灼公主!”
“就说这衣裳,朕试过了!”
李策拍了拍胸口,一脸的满意。
“虽然料子次了点,做工也马马虎虎,但这心意,朕领了!”
“果然贴身!穿着还挺暖和!”
他顿了顿,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灿烂又邪气。
“再替朕带句话给她!”
“就说……念在她给朕送一份的这份感情,朕答应他做一个贴身丫鬟,让你家公主洗干净等着,朕马上就去接她!”
……
匈奴中军大帐。
“噗——”
呼延灼灼正听着手下的汇报,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逆血直冲上来,被她死死咽了回去。
口腔里,满是腥甜的铁锈味。
她本以为能看到李策的暴怒,看到他的羞愤,看到他为了那可笑的帝王尊严,不顾一切地冲出城来送死。
她算到了一切可能。
唯独没有算到这一出。
无耻!
这个男人的无耻,已经击穿了她对这个词语的全部认知!
“啊——!李策!我要杀了他!”
呼延灼灼尖叫一声,几乎要掀翻整个王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