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清晨，宝器阁刚卸下门板，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修士便飘然而至。他身着洗得发白的青灰道袍，手持玉柄拂尘，每一步都踏着独特的韵律，引得街边几个早起的小贩都不禁多看了两眼。
正在柜台前扒拉算盘的周小舟抬头一看，手中那方翠玉算盘一声摔在台面上，珠子滚了一地。
您...您里边请！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声音激动得发颤，连衣袖带翻了茶盏都浑然不觉。
二人快步转入密室，周小舟反手连下三道隔音禁制，这才一把抓住老修士的手，眼圈泛红：我就知道你这祸害死不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小子命比蟑螂还硬！金剑他们怎么样了？血肉长城现在什么情况？
陈小七卸去伪装，露出一张难掩疲惫的面容，无奈地拍开他的爪子：坐下说话，别跟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
人族与妖族在长城对峙，眼下暂时停战，算是僵持住了。他叹了口气，语气沉重，这次清虚宗去的人，只剩燕无双、小花和金剑活着回来。火云峰大长老...战死了。
周小舟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晃，碧绿的茶汤漾出几滴。
每次开战，血肉长城就像个无底洞，不知要填进去多少性命。陈小七望向窗外，目光悠远，小舟，你说为什么两族就不能和平共处，各自安好？
周小舟沉默良久，缓缓摇头：故土难离啊。西贺牛州自古便是妖族的祖地。说来你可能不信，数万年前，人、妖、魔三族虽然偶有摩擦，但大体上还能相安无事。
他起身从书架深处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吹开封面厚厚的积尘：直到三千年前，东胜神州出了个惊才绝艳的大能——无极子。这位大佬修为通天，已达大乘期巅峰，却偏偏对妖族圣女九尾天狐一见钟情，非要强娶为妻。可九尾天狐已经有了心中的爱侣白龙王。
书页翻动间，露出一幅褪色的插图：月华如水，一位白衣仙子临风而立，身后九尾如流云舒卷。
这门亲事直接引爆了人妖两族空前大战，后来魔族也掺和进来。周小舟的声音带着几分唏嘘，最后人族虽然赢了，把妖魔联军赶到了十万大山后的荒芜之地，可自己也损失惨重。九尾天狐在圣地前自爆元神，白龙王被擒，龙族与狐族几乎灭族...
陈小七听得入神，忍不住插嘴：那无极子后来怎么样了？
据说天道不容，他被迫渡劫飞升，临走前骑着被降服的已没有神志的白龙王，头也不回地去了上界。周小舟合上古籍，长叹一声，临行前他让人族在十万大山前筑起血肉长城，又把战兽白猿安置在山中，设下禁飞大阵。妖族要想夺回祖地，就只能从长城硬闯。
那六大宗门...
正是无极子的六个宝贝徒弟创立的。周小舟点头道，清虚宗的开山祖师清虚真人，是他最小的弟子，性子淡泊，就爱研究丹药。机缘巧合下，他得到了无极子曾经的临时洞府，这才有了今天的清虚宗。
他走到窗边，遥望西方：那儿有无骨灵鱼在碧潭里游弋，火焰果挂满枝头，青玉灵雾茶香飘四季。背靠十万大山，灵禽异兽数不胜数，更得老白猿千年庇护。这等风水宝地，难怪其他宗门眼红得滴血。
陈小七若有所思：既然清虚宗能与白猿和睦相处，说明人妖两族未必不能共存。
正是这个理。周小舟转身，目光炯炯，听说清虚祖师在世时，常和山中妖族品茶论道。可惜后世弟子渐渐忘了这份香火情，反倒把妖族当成死对头。
窗外，一只彩羽灵鸟落在枝头，歪着脑袋打量室内的两人。陈小七忽然想起在寻味酒馆喝酒时，曾听一个老散修醉醺醺地说起，有只小狐妖给濒死的他送过疗伤草药。
也许，仇恨的坚冰，终有消融的一天。
周小舟取出一个储物袋，得意地晃了晃：幸不辱命。里面整齐码着二十颗单属性极品灵石，每颗都晶莹剔透，内里流光宛转，仿佛封存了一泓清泉、一簇火焰、一缕清风。
真美啊...陈小七接过储物袋，忍不住赞叹。
周小舟促狭地眨眨眼：你现在的人头值五千个呢。这些单属性极品灵石在妖族那儿还真不算稀罕。小时候我随鲲鹏商队去过妖族地界，普通牧民家里都能翻出几颗。
鲲鹏商队？陈小七好奇地挑眉。
这是两族都认可的商队，大多由几个大家族经营，队员基本都是人妖通婚的后代。周小舟解释道，两族虽然打仗，但文明的交流谁也拦不住——这点双方心照不宣。人族不让卖丹药、符篆和功法，但阵法灵灯和灵茶在妖族那边特别抢手。妖族则禁止出售陨铁和火精，反倒是极品属性灵石和妖兽灵草在我们这儿很畅销。
他说着要把晶卡递还，陈小七却推了回去，反而取出一枚指环：小狼王的指环，我打不开。小舟，你要是不麻烦，找人帮忙解开。里面的收获分你三成。
周小舟接过指环仔细端详，奇道：这指环你拿回宗门或者联军都能打开，为何...
陈小七摇头认真的说：我朋友不多，你算一个。
我操！周小舟作势要解衣带，那我干脆自荐枕席得了！
陈小七笑骂着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少来这套！过些天我要离开一阵，你帮我收集些丹方、阵法或者符篆的玉简，不论品阶。费用从晶卡里扣。另外，我想在血肉长城的坊市开个丹器阁，由你出面，我把炼制的丹药通过清虚宗转给你，再流通到长城。
周小舟眉头紧蹙：这可棘手了。丹师公会一直垄断丹药生意，直接和他们叫板，咱们实力不够啊。血肉长城那边除非有军方支持...我父亲与聂人王有些交情，或许可以运作试试。
刚才听你提到商队，我也有组建商队的打算。陈小七正色道。
周小舟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小七，咱慢慢来，一件一件办成不成？他取出一枚万里传音符塞给陈小七，这符能用十次。你既然要远行，带着它。唉，你小子终于长大了...
陈小七怒笑着一巴掌拍过去：是你不长记性了，还是爷提不动刀了？
在坊市里挑了十支各式发簪后，陈小七辞别周小舟，摇身变成个炼气二层的灰衣少年，朝着清虚别院的方向走去。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仿佛在预告着一段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