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摆脱车夫
回到客栈，二人未敢有片刻耽搁。罗晴将九芽唤至跟前，低声嘱咐：“去寻一家专做女客生意的成衣铺子，位置须得僻静。你要仔细看清其后门朝向，摸清左近可有小巷岔路，何处易于藏身，何处便于脱身。”她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随后再去车行，雇一辆稳妥的马车，与车夫约定时辰，就在那铺子后门静候。我们一出来，即刻出发，直奔最近的城门。”九芽自出了李府，早已将城中大小路径摸得烂熟于心，此刻听得明白，当即郑重点头，领命而去。那守在客栈楼下的车夫老林，只见九芽一人出门，只当是寻常采买，并未起疑。
今日乃是春闱放榜之日，满城士子或喜或悲，喧嚣不已。李晴儿——不，罗晴——对窗外热闹充耳不闻。那些举子的前程功名，早已与她毫无干系。她迟迟不走，等的便是礼部侍郎府三小姐葬身火海的消息传开。唯有借这场“死讯”，她才能金蝉脱壳，彻底告别“李晴儿”这个身份，真正做回罗晴。
一切皆如她所料。放榜的热议尚未平息，关于侍郎千金不幸殒命火海的零星议论，便如她期待的那般，悄然混在喧嚣声中，断断续续地飘进了客栈窗户。听着那几声似真似假的惋惜，罗晴的嘴角终于牵起一丝真切而冰凉的弧度。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仿佛瞬间崩解，从此，天高海阔，她罗晴总算能自由地呼吸，照自己的心意活了。
她等的正是这个时机。借放榜之盛冲淡她“死讯”可能引来的额外关注；趁满城议论正酣，也正是她们摆脱萧凛那狗男人眼线的绝佳时刻。
次日清晨，两人用罢早饭，待街上行人渐多，便拎起早已收拾妥当的随身包裹下了楼。车夫老林果然如影随形，正抱着马鞭守在门口。罗晴面色平静无波，只淡淡吩咐：“去西街的‘云裳阁’。”随即携九芽登车，姿态从容，未露半分异样。
马车辘辘，不多时便在一家装饰雅致的成衣铺前停稳。铺门前衣香鬓影，往来皆是女客，不见半个男丁。车夫自然不便入内，只得守在门外，恭敬道：“小姐若有吩咐，唤小人便是。”罗晴略一颔首，与九芽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手中紧紧攥着包裹，步履不停，快步踏入店内，没给车夫任何代为保管行李的机会。
一入店内，淡淡的熏香气息扑面而来。两人无心流连，目光迅速扫过挂起的衣裙，随意指了两套，便闪身进入供客人试衣的内室。门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不过片刻，两人已褪下旧裳，换上新衣，将换下的衣衫随意弃置原地，仿佛只是两位寻常更衣的客人。随即，罗晴一手撩开通往后门的布帘，二人侧身闪出，一眼便瞧见九芽昨日雇好的马车正静静候在巷口。
“快！”罗晴低促道，与九芽先后钻入车厢，“从北门出城，去平和镇！”
车夫应声扬鞭，马车即刻启动，碌碌驶向城外。车厢内，罗晴与九芽紧紧靠坐，谁都没有说话，只听得见彼此急促的心跳声，一声声敲在耳膜上。两人的心仍悬在嗓子眼，唯恐功亏一篑，错过这稍纵即逝的生机。直到马车驶近城门，望见那灰扑扑的城墙轮廓，见守城兵卒并未上前仔细盘查，只是随意挥手放行，车轮终于平稳地轧过城门界线，驶入城外的官道，两人紧绷的肩背才骤然一松，一股劫后余生般的、难以抑制的激动与狂喜，猛地涌上心头。
门外，车夫老林左等右等，将近半个时辰过去，仍不见两位小姐出来。他心头一跳，暗叫不妙。这专营女客生意的铺子，正是罗晴精心算计的一环——借此方能彻底摆脱他的监视。老林不敢再等，立即转身，向空中发出一声短促的唿哨。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萧凛带着几名侍卫疾驰而至，勒马停于铺前。他面色沉冷如水，听罢老林仓促禀报，眸中寒光一闪，挥手便命随行女卫入内查探。
片刻，女卫疾步而出，手中捧着的，正是罗晴与九芽换下后遗弃的旧衣裙。此外，还有一封素笺，端端正正地置于衣衫之上。
之所以要留下这封书信，罗晴想得很简单——她咽不下这口气。想她前世在职场纵横捭阖，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如今却被这狗男人步步紧逼，算计得毫无还手之力。虽知这信伤不了他筋骨，但能如一根小刺，扎他一下，让他心头不快，她便觉得畅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