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 年的江南梅雨季，雨像扯不断的棉线，把船庙古村落泡得发潮。青石板路滑得能映出人影，家家户户的马头墙下都淌着水，唯有苏晚家的纸扎工坊前，挂着两盏白纸糊的灯笼，在雨里晃得人心慌 —— 今天是爷爷苏老根的头七，也是他下葬的日子。
苏晚跪在灵堂的蒲团上，膝盖早被潮湿的青砖浸得发麻。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孝服，手里攥着半只没扎完的祈福纸鹤，指腹蹭过纸上细腻的竹篾纹路，眼泪又忍不住砸在纸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灵堂就设在纸扎工坊的正屋，杉木棺材上盖着藏青色的寿布，布角垂着爷爷亲手扎的纸幡，每一片幡叶都剪得匀整，染着淡淡的朱砂红。棺材旁的八仙桌上，摆着爷爷的遗像 —— 黑白照片里，老人笑得满脸皱纹，手里还拿着一把刚磨好的纸扎刻刀，那把刀现在就放在遗像前，刀鞘上刻着 “苏氏纸扎” 四个字，是爷爷五十岁那年自己雕的。
最让苏晚揪心的，是桌角那只未完工的 “送王船” 纸模。船身已经扎出轮廓，竹篾做的龙骨透着韧劲，船帆却只糊了一半，还缺最后一道 “安澜” 女书的印记 —— 爷爷说过，船庙古村落的送王船，必须要写女书才能 “通神”，可他没来得及完工，就因为和拆迁队争执，突发心梗倒在了工坊门口。
“苏晚！出来！”
院门外突然传来粗嗓门的喊叫，打断了苏晚的思绪。她抬起头，透过雨帘看见三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站在门口，为首的是个腆着肚子的中年男人，胸牌上写着 “拆迁办经理 刘伟”，正是三天前和爷爷争执的那个人。
刘伟手里拿着一卷黄色的拆迁通知，没等苏晚起身，就直接踏进院门槛，雨水把他的工装裤溅得都是泥点。他看都没看灵堂的方向，径直走到工坊的墙上，“啪” 地把通知贴了上去，胶带在潮湿的墙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按上面写的，三天内搬完。” 刘伟掏出钢笔，在通知下方画了个圈，“本来补偿款是八千，你爷爷那天闹事，现在减半，四千。别想着拖，后面还有工程队等着进场。”
苏晚猛地站起来，孝服的下摆扫过蒲团，她冲到刘伟面前，指着墙上的通知，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这是我爷爷的工坊！是苏家传了三代的手艺！你们凭什么拆？”
“凭什么？” 刘伟嗤笑一声，伸手推了苏晚一把，“凭这是县里的规划！船庙古村落要改造成旅游区，你这破纸扎坊碍事儿！再说了，你爷爷都死了，你一个丫头片子，守着这堆破烂有什么用？”
苏晚被推得踉跄了一下，后背撞到了八仙桌的桌腿。桌上的铜烛台晃了晃，烛火差点熄灭，她伸手去扶，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桌角的一本线装书 —— 那是爷爷昨天入殓前，从怀里掉出来的 “女书秘谱”，泛黄的宣纸上画着扭曲的符号，是爷爷常说的 “女书”，纸角还沾着未干的暗红血渍，是刚才争执时，从爷爷冰凉的指尖蹭到的。
就在指尖碰到血渍的瞬间，苏晚突然觉得一阵眩晕，眼前的雨雾好像变成了一层模糊的光晕，光晕里慢慢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界面，像是老式电视机的屏幕，上面用黑色的字体写着几行字：
【欢迎进入民俗规则游戏】
【玩家：苏晚】
【初始生存值：50】
【当前场景：船庙古村落?纸扎工坊】
【首关任务：端午祭河（前置条件：修复送王船纸模）】
【提示：完成新手任务，可解锁纸扎显灵基础权限】
苏晚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太伤心，出现了幻觉。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可那个界面还在眼前，甚至随着她的视线移动而移动。她伸手去碰，指尖却穿过了界面，只摸到冰凉的空气。
“发什么呆？” 刘伟不耐烦地走过来，伸手就要去撕灵堂的纸幡，“别给脸不要脸，再不搬，我让工程队直接来拆！”
“别碰它！” 苏晚猛地回神，挡在纸幡前。她看着刘伟嚣张的脸，又看了看眼前的游戏界面，突然想起爷爷昨天弥留之际，拉着她的手说的话：“晚晚，守住工坊…… 纸扎能通神…… 女书……”
那时候她以为爷爷是糊涂了，可现在看着界面上的 “民俗规则游戏” 和 “纸扎显灵”，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 爷爷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这本女书秘谱，是不是就是打开 “通神” 的钥匙？
刘伟见苏晚不让开，气得脸都红了，伸手就要再推她。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邻居王婶撑着油纸伞跑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丧饭，看到院里的场景，连忙喊道：“刘经理！有话好好说！今天是老苏头的头七，你们这样不合适啊！”
刘伟瞪了王婶一眼，又看了看围过来的几个村民，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但还是放狠话：“三天！就三天！到时候不搬，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带着两个手下，踩着泥水离开了工坊。
苏晚看着刘伟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女书秘谱，血渍已经干了，可那本谱子好像比刚才重了些。她翻开第一页，里面除了女书符号，还有爷爷用铅笔写的小字：“端午祭河，船需三书：安澜、避祸、寻踪。纸船沾河泥，方可得水神引。”
这些话和游戏界面的 “端午祭河” 任务正好对应上，苏晚的心慢慢沉了下来 —— 这不是幻觉，是真的。爷爷用命守住的工坊，不仅要面对拆迁队的威胁，还要卷入这个奇怪的游戏里。
王婶把丧饭放在桌上，叹了口气：“晚晚，你别硬扛。刚才我在村头听说，赵坤老板放话了，谁帮苏家，就断谁家的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斗得过他们啊？”
赵坤 —— 苏晚咬了咬嘴唇，这个名字她知道，是这次古村落改造的开发商，听说后台很硬。爷爷就是因为不肯在拆迁协议上签字，和赵坤派来的刘伟争执，才突发心梗的。
她走到那只未完工的送王船纸模前，船帆被刚才刘伟贴通知时刮破了一道口子，竹篾露在外面，像断了的骨头。游戏界面上的 “前置条件：修复送王船纸模” 还在闪烁，仿佛在催促她做决定。
修复纸模需要竹篾，工坊里有两种：一种是爷爷生前用剩下的旧竹篾，放在里屋的木柜里，那些竹篾都是爷爷亲手挑选、晾晒的，带着淡淡的竹香，爷爷说 “旧篾有灵气，扎出来的纸船能通神”；还有一种是上个月刚买的新竹篾，放在院子的角落里，虽然易获取，但质地比旧篾脆，扎出来的纸活容易散。
雨还在下，打在纸扎工坊的瓦片上，发出 “沙沙” 的声音。苏晚看着破损的送王船纸模，又看了看眼前的游戏界面，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 她要守住爷爷的工坊，要完成这个游戏任务，不管赵坤和拆迁队有多厉害，她都要试试，就像爷爷教她扎纸鹤时说的那样：“扎鹤嘴要尖，才能衔住福气。人也要有骨气，才能守住该守的东西。”
她伸手拿起爷爷的纸扎刻刀，刀身冰凉，却好像带着爷爷的温度。界面上的生存值还是 50，新手任务的提示还在闪烁，而那只破损的送王船纸模，正静静地躺在八仙桌上，等着被修复，等着开启这场关于民俗、规则和守护的冒险。
只是，用爷爷的旧竹篾，虽然可能让纸船更有 “灵气”，但旧篾不多了，万一修复过程中再出意外，就没备用的了；用新竹篾，虽然易获取，却怕达不到游戏任务的 “灵气” 要求，影响后续的纸扎显灵。
苏晚站在木柜和新竹篾之间，看着雨帘里模糊的船庙轮廓，心里充满了犹豫 —— 她该选哪一种竹篾来修复送王船纸模呢？这个选择，会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游戏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