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城,镇北楼。
塞外的风裹挟着砂砾,拍打着斑驳的城墙。楼内,气氛比楼外的天气更加凝重。巨大的沙盘上,敌我态势已用不同颜色的小旗标注得清清楚楚。沈正阳一身轻甲,立于沙盘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处山川河流。曾大牛、袁大山、刘虎、苏大柱等核心将领环立四周,屏息凝神。
“阿济格的先锋,已至百里外的乌审旗。”刘虎的声音带着沙哑,指着沙盘上一面向前突出的蓝色小旗,“蒙古哨骑活动频繁,主力应在三日内抵达榆林外围。”
沈正阳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他拿起代表己方主力的红色令旗,稳稳地插在沙盘上榆林城外一片经过精心勘选的区域——那里地势略高,左右各有缓坡依托,前方视野开阔,正是发挥火器威力的绝佳战场。
“此地,便是我军‘铁砧’所在!”沈正阳声音沉毅,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我亲率主力——两万火枪兵、五千弓弩手、两个炮兵团,在此构筑正面防线。高小宝!”
“末将在!”高小宝踏前一步,甲叶铿锵。
“你的炮兵团,是铁砧最硬的骨头!一百门野战炮,给我分成三个梯次配置!,重型炮专打敌军密集队列和指挥枢纽;中型佛朗机居中,覆盖中段区域;轻便迅捷的野战炮靠前,专治靠近的散兵和骑兵!炮位务必加固,弹药储备充足!我要让清军在这片阵地前,血流成河!”
“主公放心!”高小宝眼中闪烁着狂热与自信的光芒,用力捶了一下胸甲,“炮兵团就是钉死鞑子的铁钉!他们来多少,末将就轰碎多少!”
沈正阳点点头,目光转向袁大山和苏大柱。这两人,一个沉稳干练,一个勇猛善守,皆是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材。
“大山,大柱!”
“末将在!”两人齐声应道。
沈正阳取出两支代表着奇兵的黑色令旗,分别递给二人,他的手指点在沙盘上榆林防线的左右两翼之外,划出两道巨大的弧线,直插代表蒙古草原的广袤区域。
“你二人,各领五千精锐步兵,携带五十门轻型野战炮和充足的弹药补给,分别从左右两翼秘密出发!”沈正阳的声音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避开清军主力游骑,潜入蒙古草原,进行大规模迂回!”
他的手指重重落在清军可能的集结地或退路的侧后方位置。
“记住,你们的任务是隐匿行军,按时抵达预定位置!待正面决战打响,我军与清军主力胶着之时,你二人便是我砸向阿济格后脑的‘铁锤’!要同时出现,猛烈突击其侧翼与后方,打乱其部署,截断其退路!”
袁大山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如刀:“主公,此计甚险,却也甚妙!末将必不负重托,定如鬼魅般潜行,如期给予鞑子致命一击!”
苏大柱更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带着森然的战意:“嘿嘿,躲在后面敲闷棍,这活儿俺喜欢!主公您就瞧好吧,到时候俺定从鞑子屁股后面,捅他个透心凉!”
“好!”沈正阳对二将的反应十分满意,“细节路线,稍后我与你们详议。此行艰险,务必小心。”
最后,沈正阳的目光落在了另外两名接到急令,刚刚从后方赶来的将领身上——高帽与曾田。此二人与葛鹏、沈石头类似,都是忠诚可靠、熟悉地方情形的老兄弟。
“高帽!曾田!”
“卑职在!”两人风尘仆仆,脸上却满是坚毅。
“你二人,任务同样艰巨!”沈正阳凝视着他们,“立即动身,前往绥德、延安等地,效仿葛鹏、沈石头,紧急动员当地农兵及退伍老兵!登记造册后,打开府库,将储备的燧发火铳、刺刀、布面铁甲(简易版)全部配发下去!我要你们以最快速度,将他们编练成军,严格按照新式操典进行火器射击和刺刀格斗训练!”
他走到沙盘另一侧,指着榆林防线后方几个关键节点。
“编练完成后,无需集中至榆林。你部分别驻守于此、于此,”他点了几个位置,“作为战略预备队,并保障我军侧后安全,清剿可能渗透的小股敌军,同时……随时准备听候调遣,投入主战场!”
高帽与曾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决心。这意味着他们要在极短时间内,将平民训练成可战之兵,压力巨大。
“卑职明白!”高帽沉声道,“就算不吃不睡,也定为主公练出一支能放铳、敢刺刀的生力军!”
曾田更是直接吼道:“主公!咱们这些老兄弟带出来的兵,绝不给您丢脸!”
一道道命令,如同精准的齿轮,紧紧咬合。铁砧已铸就,铁锤已备好,预备的薪柴也在加紧筹集。沈正阳的整个作战构想,清晰地呈现在沙盘之上——一个巨大的,以正面坚固防御吸引、消耗敌军,以两翼深远迂回进行决定性打击的包围歼灭战蓝图!
镇北楼外,塞风更急,卷起漫天黄沙,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惊天碰撞,奏响苍凉而雄壮的前奏。